在中国古代史上,战神级的武将,不在少数,然而战神级的帝王却屈指可数,西楚霸王之后,有汉光武帝刘秀、魏武悼天王冉闵、前秦宣昭皇帝苻坚、宋高祖武皇帝刘裕、陈高祖武皇帝陈霸先、唐太宗文皇帝李世民、后唐庄宗皇帝李存勖、明成祖朱棣等等。
上述这些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帝王英豪,然而在千年华夏史当中,还有一位恐怕鲜为人知的勇武帝王,虽然只是如流星贯月,昙花一现,瞬间即逝,却也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而又极其悲壮的一笔。更为可叹的是,这位帝王还给后世留下了一个千古难解之谜,也就是总让天下之人至今牵肠挂肚的秦皇传国玉玺,最后出现在他手中,之后再无一丝音讯。
今天我们就来一睹这位与项羽、刘裕、李世民同为战神级帝王的传奇一生,或许也能从中略窥测出传国玉玺各种可能的下落。
战神其人乃是五代十国时期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也就是著名的唐末帝。话说李嗣源本来是西突厥沙陀部族流民孤儿,名叫邈吉烈,并无姓氏,后来被沙陀大首领朱邪翼圣收为养子,朱邪翼圣与其父朱邪赤心同受大唐皇帝赐国姓,改名为李克用,并封晋王,从此自号为李唐宗亲。李克用死后,其次子李存勖继承了王位,这个李存勖,小名李亚子,也是和项羽一样天生战神般的人物。
李嗣源按照岁数,应该算是李存勖的义兄。当时正宗的李唐王朝被藩镇梁王朱全忠所取代,朱全忠原名朱温,全忠是唐朝的赐名,可见名为全忠却毫无忠心。李存勖为了兴复大唐,拼了命地拉着一干兄弟和朱全忠死磕,结果就在这群“冒牌”大唐王师近乎疯狂的猛烈攻击之下,朱全忠连番惨败,惊恐和极度忧郁之中,病死在了自己儿媳妇怀里。
而后李存勖轻易灭掉朱梁王朝,重新建立了李唐王朝,史称“后唐”,也称“沙唐”,他就是欧阳修笔下著名的“复仇者”唐庄宗。可这个李存勖除了打仗,就是喜欢和戏子们一起粉墨登场,临台演戏,有著名佳作《李天下》。这却让他家中的各位藩镇大将和义兄弟们惴惴不安起来,结果在突如其来的兵乱哗变之中,一代战神李存勖丢掉了性命。
李家素有威望的义兄李嗣源在平乱之后,扛起了大唐王朝的重担。可是在腥风血雨当中时间长了,难免会年老多疑,当了几年皇帝之后,这位唐明宗开始为自己如何安排继承者感到忧虑,他的长子秦王李从荣,英武非凡,但和他脾气对不上,一直没有被立为太子,第五子宋王李从厚性格和长相都很像他,是他一直很想立储的对象。唐明宗疼爱这个儿子到什么地步呢,给他起的小名都叫“菩萨奴”,意为菩萨保佑之意。
另外唐明宗还有一个非常倚重的养子,也就是我们今天讲的主人公李从珂,原名王可儿,是河北平山县汉人,其生父早丧,他的母亲魏十娘后来在战乱之中被唐明宗纳为姬妾,王可儿也被收做了义子,当时他已有十岁,小名叫作“”,就是把他的姓名合为一个“珂”字,从此唤作了李从珂。
这个李从珂长得极其雄壮,长大之后武功也是高得不得了,常常徒手搏杀虎狼,如屠猪狗一般。不但唐明宗喜欢他,同为武痴的唐庄宗李存勖在世时,也一直对这个三侄子非常欣赏和器重,甚至像知己兄弟一样对待,唐庄宗常唤他“三儿”,李从珂则喊他“亚子叔”,即便是李存勖称帝之后,二人私下还像是亲叔侄一样相处。
每次外出打仗,李存勖都要从李嗣源那借用李从珂作为裨将或先锋,当年与梁朝朱温决战的时候,叔侄俩并肩作战,打得朱温差点跌落到黄河里去了。李存勖大笑着唤他小字道:“可惜不与我同年,不然你真就是我的好兄弟了!和你一起打仗真过瘾!”可其养父李嗣源听到这话就很不开心。
后来在太原,李嗣源的亲女婿石敬瑭和李从珂一起打马球,居然把球打进了赵襄子庙中,结果看石敬瑭的球被赵襄子塑像一脚踢了出来,而自己的球则惊得赵襄子屹然起立,这一幕让他内心感到莫名的自负,但从未向人提及。
没多久,他又跟随唐庄宗出战,一人护卫着庄宗直冲梁军骑兵阵中,把梁军打得落花流水。战争结束后,唐庄宗指着李嗣源的鼻子大骂道:“除了三儿,你们都跑到哪去了?你们明明知道寡人马快,冲入敌阵之后居然一个兵卒都没跟上来,你平时说愿为寡人而死,那时死到哪里去了呢?”这话吓得李嗣源屁滚尿流,一直跪在地上待罪,还是李从珂替他求情,庄宗看从珂从战有功的份上,这才饶过了他。
后来,李从珂又和唐庄宗带着十几个骑兵,趁梁军撤退,夹杂在敌阵当中,一同混进了梁军营寨,突然狂呼直奔中军大帐,吓得朱温落荒而逃,李从珂与唐庄宗阵斩梁军战将数人,他又手执大斧砍倒梁军大旗,并劈翻一座哨楼,拦住追兵,护着庄宗大胜还营,唐庄宗高兴地在马上手舞足蹈,大声呼李从珂道:“壮哉!吾三儿!”回营之后,叔侄俩痛饮了三天三夜,又赐美酒数坛给他回家享用,并对李嗣源说道:“复唐社稷,卿父子之功也!”
后来李嗣源做了皇帝,每次出兵,也必定带着李从珂一同出马,哪怕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只要有李从珂在场,就一定能转败为胜,大振军威。虽然李从珂因为战功被封为潞王,官拜河中节度使,可在他内心却一直很怀念着他的亚叔叔。
当时唐明宗的宰相安重诲,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见唐明宗年老精力不足,就想着为明宗的亲子们除掉李从珂,于是背着明宗假传圣旨命李从珂部将杨彦温前去刺杀,李从珂当时要去黄龙庄挑选战马,杨彦温一面不敢违旨,一面又难以下手,结果还是挑明告诉了李从珂,并派兵拦住从珂,紧闭庄门不让他前来。李从珂从此却对养父心生芥蒂。
安重诲见一计不成,又请求唐明宗直接下诏,以违反军法之罪诛杀李从珂,明宗百般不肯,说道:“朕当年只是晋王手下一个小将校,家徒四壁,衣食不足,全赖此儿去搬运石灰,收马粪卖钱养家,如今贵为天子,我还不能庇护一小儿吗?你不要再说了,赶紧退去!”并加封从珂为左卫大将军,西京长安留守,兼凤翔节度使。
可没多久,秦王李从荣造反,把年迈多病的唐明宗给活活惊吓而死,安重诲、李从荣也先后被杀,宋王李从厚即位称帝,首先就下诏要把李从珂调任为北京留守,但却没有在圣旨上盖上玺印,后来李从珂又得到消息说李从璋做了北京留守,因此便越来越惶恐难安。
唐闵帝李从厚又下旨,让李从珂的儿子李重吉去亳州做刺史,又将他女儿李幼澄赐为女尼,法号惠明,召入宫侍奉左右。没多久,重吉与幼澄都被杀害。李从厚更是忍不了,又派出王思同为大帅,召集诸镇各大节度使兵马共同讨伐李从珂,结果李从珂击败王思同,诸镇兵马四下溃散。
后来诸镇兵马又在李从厚的强令之下,把他围在凤翔城中,李从珂登上城楼,对着城外大军哭道:“我年未二十就从庄宗皇帝、明宗先帝四处征伐,出生入死,满身金疮,我难道对大唐社稷一点功劳都没有吗?你们在城外的诸位将士们,难道就没有跟过我一起临阵杀敌的吗?如今皇帝对我百般猜忌,残害骨肉至此!我敢问一句,我有何罪!”说完之后,痛哭流涕,声震数里。
城下诸镇将士,听者无不动容,闻者无不落泪。这时候李从厚的御林军都指挥使杨思权大叫一声:“潞王,吾主也!”结果诸镇兵马几乎全部倒戈,拥立李从珂为主,这一幕激动得李从珂在城楼之上腿抖得动都不动了一步。
李从珂又亲到凤翔崔浩庙(北魏名臣)找一个神奇的盲算子张濛预卜前程。没想到张濛听到他走近的步伐声,便骇然起身道:“此臣也!”李从珂心中暗喜,便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自己能不能成就大业!张濛答道:“大王封号为潞,潞字已入洛矣!”李从珂大笑,不再迟疑,重赏张濛之后,立马起兵东进。
李从珂向来轻财好施,又将全部有家财散发给拥戴他的人马,并宣告道:“进入洛阳之后,共享天下!”一时间三军欢呼雀跃,就连洛阳守军都听到消息,准备接应李从珂。
唐闵帝清泰元年,潞王大军从凤翔抵达长安,长安守将刘遂雍举城归降。没多久大军到达华州,华州军归降。后来行至灵宝、河中、陕州等地,各地守将没有不望风而降的。唐闵帝李从厚见人心尽失,吓得赶紧从洛阳逃到了卫州,暂避风头。
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李从珂就大张旗鼓进入了洛阳,著名的不倒翁宰相冯道率百官相迎,李从珂避而不见,而是直接前往太庙,对着庄宗、明宗的灵位大哭了一场,然而再与百官相见。在百官的拥戴之下,太后被迫下诏废闵帝为鄂王,又命李从珂监国,不久又行登基大典,即位为帝,是为唐末帝。李从厚被废后,也没活几天,就被杀了。
唐末帝称帝之后,常以唐太宗李世民为榜样,并要臣子们大胆言事,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却从未有朝臣以言获罪,而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国中逐渐安定下来,一时间前唐灭亡之后,久未往来的回鹘、渤海、百济这些异域番邦都派使臣前来朝贡。
甚至契丹辽国太祖皇帝的长子东丹王耶律倍都逃到洛阳来,投奔李从珂,愿做臣属,李从珂则赐他李赞华之名。吏部侍郎龙敏却劝从珂立东丹王李赞华为契丹国主,并派兵护送他回契丹夺位,将来契丹就不再是中原的后顾之患,而是大唐的永久藩屏,从珂虽然认为很有道理,却没有去实施这个计划。
没多久,边关急报说辽军南下入侵云州。李从珂则命驻守在云州附近忻州的假妹夫石敬瑭准备御敌,并派出特使前去运送犒军物资,结果石敬瑭麾下将士以为是敬瑭分赐衣物,居然在特使面前高呼“石王万岁!”吓得石敬瑭当场命亲信部下刘知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来也做了皇帝)斩杀了大声喧哗的三十六名官兵。
可李从珂得知情况之后,也对石敬瑭起了疑心,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便派大将张敬达前去监军,以此削弱石敬瑭的兵权。石敬瑭得到消息,立马就举兵叛变了,并向辽国称臣,引着契丹的数十万铁骑南下,将张敬达的军队大败于晋安,辽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李从珂慌忙号召全民皆兵(籍民为兵)抵抗辽军。
可他却拿不出当年和亚叔叔所向披靡的气魄,重上战场,只是每日在宫中酣饮唐庄宗留给他的美酒,一整天情绪沮丧,凄惶悲歌。群臣劝他拿出昔日的神威,御驾亲征,他却说:“卿辈勿说石郎,使我心胆堕地!”意思就是说,你们就当我怕了石敬瑭吧,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没有了胆气,不知为何竟颓废和胆怯到如此地步!
没多久,张敬达战死,契丹立石敬瑭为大晋皇帝,并在石敬瑭大叔的百般哀乞下,辽主耶律德光收了他这个大十多岁的义子,从此约为了父子,并顺便收取了燕云十六州这一大片肥土。
辽晋联军一路南行,晋安失守之后,李从珂赶紧从洛阳逃到了河阳,又准备到更远的山东去避难。可群臣劝他固守河阳,又过了几天,他召诸将商议如何抵挡辽军,诸将都说河阳城不可守,李从珂则亲自与诸将察看地势,于是说道:“何地不堪交战,谁人肯立于此?”意思就是说,如果一战不可避免,那也没必要立在这里了吧!
最后在诸将的奏请之下,李从珂决定回到洛阳。洛阳的父老在东门外迎接他,李从珂居然垂泪大哭,父老奏请他像唐玄宗一样,西幸巴蜀再图进取。李从珂则哭笑不得,答道:“今孟氏已称王西蜀,吾何归乎!”说的是后蜀有孟氏为王。
没过多久,晋高祖石敬瑭在强援辽军的护送下,抵达河阳。李从珂闻知之后,自料大势已去,取出自秦始皇承袭历代的传国玉玺,并带着曹太后、刘皇后及全族子女登上玄武楼点火自焚而亡。石敬瑭最终进入洛阳,只得到了唐末帝灰烬般的骸骨,传国玉玺则不见踪影,从此再无现天日。李从珂在位三年不到,享年五十二岁。
史家对他的评价,说他有神武之才,也有人君之量,做皇帝这几年,也没有什么大的过失,只是天命不佑,自己到最后又坐待焚身,实在是非常可悲!用现代人的观点,可能他亚叔去世之后,便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想到当年他和唐庄宗独闯敌营,斧劈梁军堡垒,神出鬼没,何其威武!最后却落得像个女子一般涕泪沾襟,又何其怯也!这和项羽当年垓下之围,英雄末路,悲歌于帐下,又是何其的相似!
照搬“刘备模式”的织席贩履之徒,竟像蜀汉一样复制出一个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