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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得更高,望得更远,看得更透,思考更深
6月29日上午,七一勋章颁授仪式隆重举行。共29人获得七一勋章。当来到仪式现场的勋章获得者们一一走过红毯时,其中一人的身影,吸引了万千网友的目光。她就是,“张妈妈”张桂梅。张桂梅,云南省丽江华坪女子高级中学党支部书记、校长,华坪县儿童福利院院长。扎根贫困地区40余年,创办全国第一所全免费女子高中,帮助多名贫困山区女孩圆梦大学,改写命运。有网友说: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是真想替他人改命的,但张桂梅是。她改的是那些可能被磨灭的、被牺牲的,被忽视的女孩子的命。在年复一年的操劳中,张桂梅早已疾病缠身。29日,当她现身仪式现场时,略显蹒跚的脚步和贴满药膏的双手,牵动了无数网友的心。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在今年2月举行的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张桂梅是坐着轮椅接受表彰的。她的一双手,因为常年辛苦工作,落下了关节痛的病根,只有贴上膏药才能动一点。视频来源:央视新闻在发言中,她说:“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站在讲台上,倾尽全力、奉献所有,九死亦无悔!”语气铿锵且有力,目光慈悲而坚定。张素摄仪式结束后,张桂梅说发言的时候非常紧张,“想的是‘不是我在发言’”,而是“全国党员都站在台上向党中央汇报”。视频来源:中新视频。张素摄谈及刚过去的年高考,张桂梅说,今年参加高考的华坪女子高级中学的学生们虽然达到各自目标,但没有实现张校长的目标,“接下来继续奋斗”。而张校长的目标是:“我们一定要硬考进清华、北大,不要靠照顾。这届不行就下一届,完成大山里祖祖辈辈女孩子们没有做到的事。”张素摄为改变个人命运而努力,我们称赞其“优秀”,但为改变他人之命运而奋斗终身,非“伟大”,不足以形容其功德。面对那些苦于无法改变自身命运,挣扎无果的女孩子们,是张桂梅伸出了手,救她们于命运的泥沼,将她们送向更广阔的未来。是她说:“要走出大山,一定要有勇气。”是她说:“一个人在大山里这么扛着很苦很累,但这是我的自愿,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不要有任何包袱,走出了就一心向前,不要回来。”也是她说:“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还是她,让山里的女孩子们看到了无限可能,让无数人相信了读书的力量。如果“伟大”有名字,也许可以叫做“张桂梅”。张桂梅发言实录尊敬的习近平总书记,各位领导,同志们:大家好!我叫张桂梅,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习近平总书记将代表党内最高荣誉的“七一勋章”授予我们29名同志,这份光荣属于奋战在各条战线上的每一名共产党员。请允许我代表今天受到表彰的同志们,感谢党中央对我们的充分肯定,感谢广大党员群众对我们的支持和信任!46年前,我从东北到云南支边,成为一名教师。在无数次家访中,看着一个个山区女孩因贫困失学,我心痛到无法呼吸。我体会到,一个受教育的女性,能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改变三代人的命运。于是,我决心创办免费女子高中,点亮贫困地区孩子们的梦想。在党的关怀和社会各界支持下,华坪儿童之家、女子高中先后建立,近个女孩考入大学,个孤儿有了温暖的家。这里特别想说,办学初期,条件艰苦,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就在于党的精神感召,学校党员向着党旗保证“一定要把女子高中办好”,百折不挠,顽强拼搏。我们始终牢记习近平总书记“教育是国之大计、党之大计”的谆谆教导,坚持为党育人、为国育才,以党建统领教学、以革命传统立校、以红色文化育人,引导学生们感党恩、听党话、跟党走,做党的好女儿。许多学生和我说,上大学后,第一件事就是申请入党,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沿着革命先烈的足迹,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我们在学生心中深埋一颗颗红色的种子,帮她们系好人生第一粒扣子,引着她们做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学生们远方有灯、脚下有路、眼前有光,在山沟沟里也能看到外面精彩的世界,看到美好的未来。有人问我,为什么做这些?其中有我对这片土地的感恩和感情,更多的,则是一名共产党员的初心和使命。小说《红岩》和歌剧《江姐》是我心中的经典,我最爱唱的是《红梅赞》。受革命先烈影响,受党教育多年,我把党的声誉看得很重,把共产党员这个称号看得很重。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许多共产党员每天正在做的事情,而党和人民却给了我们如此崇高的荣誉。戴着这枚沉甸甸的勋章,我受到莫大的鼓舞。习近平总书记说,“征途漫漫,惟有奋斗”。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站在讲台上,倾尽全力、奉献所有,九死亦无悔!党的百年华诞即将到来,衷心祝愿我们伟大的党青春永驻,伟大的祖国繁荣富强,伟大的人民幸福安康!年7月6日,新京报曾刊发《63岁女校长和“大山里女孩”们的高考季》,“我想让山里的孩子也能走进最好的学校。”张桂梅说。当记者问她,那您要付出的是什么?她的泪直直地掉下来,“我们几乎付出的是生命。”
现重发此文,致敬张桂梅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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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梅校长和“大山里女孩”们的高考季
▲7月4日早上,正在查课的张桂梅。新京报记者王昱倩摄
新京报记者王昱倩编辑胡杰校对柳宝庆
7月4日凌晨5时15分,张桂梅在一间学生宿舍中醒来。这是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平时,她和一名学生赵思翎(化名)住在这里。
一睁开眼,张桂梅就感到全身僵硬、头疼欲裂。她没敢发出声音,用手示意宿管员过来,从床上捞起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她穿着一件十几块钱的土黄色外衣,黑色裤子,十根手指的关节和手腕处贴着膏药,痛苦地抱着额头。
过了一会儿,张桂梅摸出枕头边的黑框眼镜戴上,又稍微整理了下头发,艰难地扶着墙离开了宿舍。18岁的赵思翎睡得正熟。还有两天,赵思翎就要奔赴高考考场。
张桂梅是丽江市华坪县女子高级中学的校长,兼任华坪县儿童福利院院长。华坪女高是全国第一所全免费的公办女子高中,建校12年来,已经有名女孩考上了大学。
张桂梅从来不用“贫困”二字形容自己的学生,因为贫困也是一种隐私。她叫她们“大山里的女孩儿”。
“女孩子如果有文化,她可以改变三代人。”张桂梅说。
“周扒皮”、“老大”、“张妈妈”
赵思翎是一个圆脸,戴着眼镜、性格安静内向的女孩。她出生在华坪县一个偏僻的村落,11岁的弟弟在一次意外中溺水身亡,父亲终日酗酒、打骂母亲。
张桂梅知道这些情况时,赵思翎已经试图自杀过好几次。她把赵思翎的父母叫到办公室大骂了一通,然后让女孩搬着床褥跟自己睡一间宿舍。丈夫早逝后,张桂梅一生再未结婚,无儿无女,每天住在女高,与学生同吃同睡。
这间宿舍原本还住着几个女学生。被类风湿性关节炎、支气管炎、严重骨质疏松、神经鞘瘤、高血压等17种疾病缠身的张桂梅有时疼得夜里呻吟,她担心学生害怕,叫她们搬走,只留下了赵思翎帮她叠被子、收拾内务。
赵思翎想考到东三省的大学。“我们那个村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同龄人,已经结婚、生小孩、干农活了。只有靠学习、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在这所女子高中,有贫困或者单亲的学生,也有家境良好却冲着学校的名声来的。在这里,相继考出了浙大、厦大、川大、武大等众多双一流高校的学生,年的一本上线率是40.67%,本科上线率82.37%,排名丽江市第一。
张桂梅既是后勤,也是保安。她的脸色枯黄干瘦,眼角、额头和腮帮布满皱纹,头发稀疏碎落,额前的刘海遮盖着一个拇指大小的肿瘤,由于长期病痛,身体几乎瘦成了骨架,但说起话来却语速疾厉、逻辑清晰又不失幽默。
每天起床后,她总是佝偻着身子,双手扶着楼梯栏杆,费劲挪动着关节变形的脚,负责照料她生活的学校职工准时等在宿舍楼下,骑着摩托车载她去教学楼。趁着学生没起床,张桂梅摸黑一个个打开教学楼的灯。
凌晨5时30分,天空露出一丝曙光。张桂梅提着喇叭来到教学楼的三楼,“姑娘们,起床了!”楼下已经有零星的学生揉着眼穿行,她催促道,“傻丫头,快点呗!”涌入教学楼的学生越来越多,她提高了声音,“时间快到了,迟到了的扫球场去!”
有的学生冲进来和她撞了个满怀。她轻轻拍了下学生的肩膀,“别怕,灯都打开了,我走过了一遍,很安全。”20分钟后,等到每间教室传来了读书声,张桂梅再把整座教学楼的灯一个个关掉,查一遍早课。
早上6点40分,张桂梅回到校长办公室,手上提着从各个教室搜罗的垃圾,用黄色塑料袋装着,堆放在地上。儿童福利院的人员每天定时来取,能卖十几块钱。他们同时也给张桂梅送来早饭,一碗绿豆粥和两个包子。
▲正在吃早饭的张桂梅,这是她难得的清闲时刻。新京报记者王昱倩摄
这是张桂梅难得的清闲时刻。她坐在椅子上,缓慢地喝着粥。这间十几平方米的校长办公室陈设简陋,放置了四张办公桌、一排书橱、用来会客的两个长木椅和一张方桌。墙上挂着装裱仔细的书法,“天下为公,为天下母;赤子好学,女子好学。”
伴着这顿早饭,张桂梅吞下了12种药物,包括颈痛片、骨疏康胶囊、风湿定胶囊、六味地黄丸等。她小心地把包子里的肉剔出去。以前她不舍得吃肉,省下工资塞给学生,这几年,一吃肉她便会呕吐。
对她来说,进食是为了吃药。这些药物更多是为了止疼。手上的止疼膏药一天能用掉2盒,为了省钱,她只好白天贴,晚上不贴。胳膊上一个拳头大小的肿瘤只能强忍着,脚上、背上就抹痛风型凝胶。
在学生面前,她小心地隐藏起重疾缠身的一面。她依旧是那个凌厉、蛮横的老太太,学生们叫她“周扒皮”、“大魔头”,也有人喊她“老大”、“张妈妈”。
女中的墙上没挂过校规校纪,制度却“残酷”至极。比如,女生们一律齐耳短发,身穿红色校服,每周只能洗一次衣服,有3个小时能外出。为了不让学生有情绪,女老师们也不能穿裙子,不能浓妆艳抹。
学生们每天的午饭时间只有10分钟,需要完成从打饭、吃饭、刷碗的整个流程。张桂梅坐在食堂里计时,为了不让她们把时间浪费在聊天上,张桂梅用大喇叭放红歌,声音几乎震裂了食堂。
吃完饭,学生们捂着耳朵跑出去,回到宿舍午休。张桂梅站在宿舍楼下盯着,按照规定,宿舍的门不能关,谁要是玩手机或者聊天,她马上能听到。
晚上下了自习,张桂梅再次清点一遍人数。离高考越来越近,一医院,她坐在楼下等了40分钟。一个高三班主任说,班里11个学生请假回家了。她立马发了火,“明早6点不回来,把她们的铺盖收拾出来,让她们滚蛋。”
每年的这个时候,张桂梅总是吊着一颗心。她逢人就念叨,如果能培养出一个清华或北大的学生,她死也瞑目了。高一、高二的学生每次做课间操,就在教学楼下齐声大喊,“学姐加油!加油上清华!加油上北大!”
“我想让山里的孩子也能走进最好的学校。”张桂梅说。当记者问她,那您要付出的是什么?她的泪直直地掉下来,“我们几乎付出的是生命。”
“我有一个梦想”
张桂梅出生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18岁跟随姐姐来云南支边,后与丈夫在大理喜洲镇第一中学任教。
年轻时,她生活平淡。上课时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喜欢穿紫色裤子、红色上衣。丈夫买她最爱吃的杨梅罐头,兼职给别人修家具、讲微积分课,以补贴家用。
年,丈夫因病去世。张桂梅申请外调,独自一人来到金沙江畔深度贫困的华坪县,担任民族中学教师。
彼时,民族中学贫困生多,许多女生中途辍学。张桂梅跑去家访,发现自己的学生已经被嫁走了。她拿出全部工资,交了她们的书费,又把女孩们领回了课堂。
年,张桂梅开始兼任县儿童福利院的院长,建院第一天收了36个孤儿。“把这些地方从穷坑里拔出来我是做不到了,那些大山深处的可怜女孩,我只想着能救一个算一个。”
时任县教育局副局长的杨文华对新京报记者回忆,年,张桂梅向他提出,想办一所全免费的女子高中,解决低素质的母亲、低素质孩子的恶性循环。杨文华觉得,她的想法很幼稚,“办一所学校太难了,钱少了根本不行,我劝她还是放弃吧。”
后来,在一次县委组织的论证会上,所有专家都对此投了反对票。一是办女子高中,与时代相悖;其次是全免费的高中投入太大,县里不具备财*条件。
张桂梅没死心。她带着劳模证书等获奖材料,到昆明的街上募捐。很多人以为她是骗子,向她吐口水,放狗咬她。有一次她在一家单位门口靠墙睡着了,被叫醒后,面前站着省妇联主席,给她拨了2万元。
年,张桂梅作为丽江市两名十七大代表之一,到北京参会。她破了两个洞的牛仔裤引起记者的注意,随后,对她的访谈节目《我有一个梦想》在电视上热播。女高的项目也最终启动,云南省、市、县各级*府在硬件设施上先后投入多万元,用于校舍、运动场、食堂、教学设备等的建设。
▲丽江华坪女高是全国第一所全免费的公办女子高中。新京报记者王昱倩摄
项目启动同年,杨文华任华坪县教育局局长。他回忆,由于资金筹措困难,项目分五期建设,前后持续了7年,直到年才最终落成。
年9月,女高第一届的90多名学生入校。这时的女高才建了4个多月,投资万元,只盖好了一栋教学楼。没有大门和围墙,也没有食堂、宿舍和厕所。慕名而来的外地老师,一个学期后,走得一个也不剩。
女高的一名教师罗梦华回忆,当时的条件极其艰苦,两个大教室各放几张床,10个男老师住一间,11个女老师住另一间,学生们住在二楼,宿舍也是教室改造的。晚上学生上厕所,就由一名女老师和一名男老师陪同,到旁边的民族中学去上。
由于招生来者不拒,学生的基础很差,数学考9分,一道题讲8遍,学生还是听不懂。“老师看不到前途,学生看不到希望。”备受打击的张桂梅私下对杨文华说,估计学校撑不下去了,希望他能帮助分流一下师生。
当时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在心里作了最坏的打算。
杨文华也曾直言不讳地告诉张桂梅,“教学质量提不上去,你所谓的初心,就是让山区的女孩白吃白住三年,最后拿一个高中毕业证。如果仅此而已,社会不会答应(掏这么巨大的成本),你也无法赢得更多的家长和学生以及未来*府的支持。”
这些话,张桂梅听进了心里。她决心,总有一天不但要让穷苦的女孩们全部考上重点大学,还要培育出清华、北大的学生。
11万公里的家访路
女中从没召开过家长会,取而代之的是,12年间张桂梅的11万公里家访之路。
每次去家访,张桂梅总是带上馒头、面包和矿泉水,为了不给学生添麻烦,从来不在他们家中吃饭。有一次去傈僳族学生的家访途中,车子穿行在悬崖峭壁上,到了学生家才知道,这个女生是全村第一个高中生,入学那天全村人为她送行。
女孩的爷爷告诉张桂梅,如果孙女能上大学,自己就是死了也安心。张桂梅保证,她一定让女孩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如今,她们的村子已经走出好几位大学生。
▲每天早晨查完课,张桂梅返回校长办公室仔细记录。新京报记者王昱倩摄
在丽江市永胜县光华乡家访,大山横亘,下车走了三公里山路,才到了洼地深处的一个学生家。从学生家里出来,张桂梅已经无法再在六十度陡坡上行走。
于是学生爷爷把自己的马牵出来,随行的三个老师将张桂梅抬上马背。这是她唯一一次骑马,一颠一颠地走上陡坡,星斗阑干。
在这条无比艰难的家访之路上,张桂梅摔断过肋骨、迷过路、发过高烧,也曾昏倒在路上。有的学生家在山顶上,仅有一条用锄头挖出的小路,左边是陡直的悬崖,右边是万丈深渊,下了摩托车,张桂梅脸色苍白,腿都站不稳。
“张老师真正走到了贫困的背后,她最懂山里人的渴盼,最懂这片山。”女中办公室主任张晓峰说。
年,第一届华坪女中的毕业生参加高考,综合上线率%,一本上线率4.26%。“我们当时的副省长来调研,他落着泪说,女中的这个成绩是非常了不起的。因为女中的入口极低,只要你想读书,就来者不拒,没有分数限制。”杨文华说。
“真的无法想象,张校长和其他老师,在这三年究竟付出了多少,女中完全做到了低进高出、中进优出。”
教师罗梦华回忆,年女中学生高考的一本上线率,比县一中高出10-20个百分点,并走出了全县文科和理科的第一名。“我们10多个高三老师跑去打了一场篮球。”对他们来讲,这已经是最奢侈的庆祝方式。
年,女高名毕业学生中,人上了本科线,9人上了专科线。“我们付出的不是一般老师能付出的。男老师结婚,仪式办完了马上回来上课。女老师做肿瘤手术,能穿衣服就回来。孩子们拼命刷题,我们只有这个办法。”张桂梅说。
“女高的成功经验是学生苦管、老师苦教、学生苦学。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根本措施是教育。人的素质不改变,永远是扶贫不扶志。在这方面,张老师坚持了12年。女高精神也带动了我们全县教育事业的发展。”杨文华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读书的希望”
周云丽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西服,头发仔细地束在后面。她是华坪女高的第一届毕业生,8年后,她成了女高的一名数学老师。
她不到一岁时,母亲因患癌症去世,患有小儿麻痹症的父亲,把姐妹俩拉扯长大。年,周云丽和姐姐同时达到高中的录取分数线,父亲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又向亲戚借了钱,也远远筹不齐六、七万的学费。
不久后,姐妹俩得知女高免费招生的消息,报名后很快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入学第一天踏进宿舍,床褥已经铺好了,每个床位的边上贴着同学的名字。周云丽看着那张纸条,捂着脸痛哭。
周云丽曾经梦想赚大钱。从女中毕业后,她又改变了想法,从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她成为女高的教师,负责一个高三毕业班和一个高二班的数学课程。
她有时会想,如果当年没有女高,她也许早早就辍学嫁人,背着好几个孩子,一辈子走不出贫穷的乡村。
“当年要是没上女高,我不会成为一名警察,可能成了警察的执法对象。”丽江市永胜县民警陈法羽是女高的第二届毕业生,初中毕业后,因没达到高中的录取分数线,父亲劝她回家务农,找个人嫁了。
“我不敢相信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痛苦而漫长的人生。”她开始后悔初中打架、喝酒的经历。收到女高录取通知书后,陈法羽改掉了所有的不良习惯。在她的印象里,张桂梅是个很凶的老师,“有时梦见被她骂,吓醒了一身冷汗。”
年,陈法羽考上了云南警官学院。
▲张桂梅监督学生们做课间操。新京报记者王昱倩摄
至今,张桂梅还会对人喋喋不休地吐槽她见过的差劲父母。有的父亲不让女儿点灯复习,怕浪费电。“我真想砸死她爹。”她恨恨地说。还有的爷爷奶奶,自从孙女出生后,没理过她一次。直到女孩毕业,父母也没来过一次学校,他们甚至不知道孩子的学名。“如果不读书,她们的人生就死掉了。”
7月5日,家住四川广安的23岁女孩袁苗苗从打工的地方,独自一人坐大巴车找到了华坪女高。她站在校门外守了两天,终于找到机会见了张桂梅。
年读完高一,袁苗苗就辍学了。七年间,她做过直播、流水线工人、饭店服务员、KTV服务员,卖过车,卖过衣服,卖过化妆品……终于存到1万块钱。
袁苗苗哀求张桂梅,让她进入女高读书,未来有机会能参加高考。“这是我最后一次读书的希望了。我如果不读书的话,每天都感觉世界是很空虚的。我还是一张白纸,我希望上面有一幅美丽的画,文化的画。”
待到山花烂漫时
这两年,体育老师谭艳华发现,张桂梅在操场上晕倒了三、四次。有一次,她扶着楼梯就晕了过去。还有一次,她在食堂维持秩序,突然栽倒在地上。
去年的一天,学生们做完课间操,发现后面没了校长用大喇叭大喊的声音,回头一看,她已经没有知觉地躺在地上了。喂下几颗速效救心丸后,张桂梅苏醒了过来。医院,被拒绝了。还有两个星期就高考,她想再挺一挺。
张桂梅每年都亲自把高三学生送到考场,考试结束了再送回来。女高从来没有毕业典礼,高考结束了,她就赶紧把学生们打发走。“离开的那天,也和平常一样。”
她唯一的执念是,余生能培养出北大、清华的学生。
“她是在和时间赛跑。”杨文华有时撞见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在木椅上蜷缩成一团,奄奄一息。他难受地咽下了眼泪,故作轻松地和她开玩笑,“你是梦想没实现的人,任务没完成,放心死不了,马克思不要你。”
年4月的一天夜里,张桂梅疼得失去了意识。宿舍里同住的学生,赶紧给她打止疼药。一个小时后,医院抢救。
县长庞新秀也赶来看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张桂梅拉着县长的手说,“我想提前预支下丧葬费,我要亲眼看着钱都用在孩子们身上。”
张桂梅也想过,她死了以后,就随便一火化,扔哪里都行。“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就行了呗。”
她收养的一个孩子说,那我们想你的时候看不着。张桂梅说,你在哪个地方想我,我就在你的身边。
听到张桂梅病重的消息,她曾经收养的儿童福利院的孩子,24岁的医院。
张惠华考上了华中农业大学,毕业后回到华坪县做了一名基层公务员。
▲张桂梅与儿童之家的孩子们。新京报记者王昱倩摄
他在病床旁一刻不离地守了5天,眼睁睁地看着老妈瘦了20斤。
儿童福利院的所有孩子,都称呼张桂梅“老妈”。即使每天女高的工作再忙碌,下午6时30分,张桂梅总是准时回到儿童之家。
“我要回家了。”每到此刻,她似乎卸下了所有的疲惫,总是轻松地笑起来。
在儿童福利院,张桂梅简单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躺着睡会儿觉。一个多小时后,她就提着包,又返回了女高。有的孩子哭闹着不愿意让她走,她就哄着,“老妈要去上班挣钱,给你买汉堡包了。”
年的那次病重,张桂梅最终挺了过来。她又回到了女高,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拿着大喇叭在学校里转悠。
年春节,她到昆明体检,病历上的17种疾病增加到了23种。“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现在还能动,我想做点事。我的病我知道,是没有办法治了。如果把最好的时光留给治病,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7月5日上午9点30分,女高的学生们跳起了鬼步舞。这是女高课间操的一种,张桂梅专门请了一位舞蹈老师,教了学生们一段时间。她是个偏心的人,城市里的女孩们会跳的最流行的舞步,大山里的女孩儿也不能落下,不能比她们差。
这一天,女孩儿们跳得很开心。张桂梅缓缓地穿梭在她们中间,有点失落,“也许我这辈子都跳不了鬼步舞了。”
课间操结束后,女孩们齐声朗诵了一首诗,是张桂梅最喜欢的《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延续阅读名家谈写作文珍:即便虚构作品同样也有真伪之辩文珍中国作家网今天
如何读书、写作,以及评判一篇文章的优缺,大家见地各异,主张不一。鉴于此,中国作家网特推出“名家谈写作”系列文章,让古今中外的名家与您“面对面”倾授他们的写作经验,或许某一句话便能让茫茫书海中的您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敬请期待。
——编者
文珍
1.在成为好的作者之前,先确保自己成为一个好的读者写假小说不难。无数叙事学理论和小说写作教程告诉我们,小说的本质就是讲故事,而喜欢听故事则是人类的天性。也正因为此,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随时需要新小说的平台,无数的杂志、小说APP、影视投资公司……都疯狂地寻求“那些足够好的新故事”。
可是,小说真的仅仅只是具备了人物、情节、环境三要素就可以成立的故事吗?
即便是我们知道,小说还有另外一些拆解法则,比如可以拆解成冲突(渴望+障碍)、行动和结局,那样,对于我们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小说到底有帮助吗?
如果我们只是想做一个产品甚至赝品的生产者,把写出故事作为安身立命的途径,又恰好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本“小说写作指南”之类的书,又或者订阅了若干本文学期刊……通过不断地练习、勤奋地投稿,大部分有志于此的文学青年也许都可以写出看上去很像样的“故事”,或者直接就成为了“小说家”。
可是,为什么有些“小说”看上去什么因素都具备了,有些甚至非常跌宕起伏,但就是无法打动人心,让人阅后即忘?
成为一个专门从事原创文学出版的编辑有11年了,在这个不算短暂的职业生涯中,就像纪德笔下的《伪币制造者》,我也见识了无数的赝品制造者。其中有些同行的书非常轰轰烈烈地推出,成为了很多排行榜的销售冠军,但是会出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哪怕当年卖出的非常多,过一两年,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了。就好像有一只神奇的手把它的成千上万本副本推到公众面前,又是同一只手相当彻底地把这些副本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全部擦掉,在读者心中留不下任何波澜。
与这个例子截然相反的,则是《斯通纳》。这本书当年在美国问世之初备受冷落,尘封了半个多世纪才重新被出版商发现包装推出,不料竟成为一本备受读者喜爱的畅销书,并被广泛翻译成各国文字。一本过去名不见经传的书获得了新生,某种意义上,就像一个全面对抗时间流逝的奇迹。作者似乎过于前卫地大踏步走在了自己的时代前面很远,直到五十年后,才被新时代的人们所重新赶上、理解和喜爱。在中国,自然也拥有成千上万的拥趸,打动了无数渴望真诚度过这一生的普通人。
一本书自然有自己和其他无数书迥然不同的命运。但最后对一本文学作品的检验,最好的标准就是时间和人心。卡尔维诺用了一本书的篇幅,来解释“为什么我们要阅读经典”。而加缪对文学的看法则是,文学未必能让人活得更好,却能够让人活得更多。
他们指的,都是那些有幸通过了时间和人心最严苛的检验的作品。真正好的小说,不仅仅像司汤达所说,是一面行走在大街上的镜子,会准确无误地反映出自己的时代;更大的意义,也许是让我们认识到写作者和自己一样丰富万千的内心世界,通过观看他的想象和渴望创造出来的世界,更好地了解自身,得到更多观察世界的视角。
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是怎么写起小说来的——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写不出来。大概因为我小时候是一个很孤独的小孩,不会说话,也不很会表达,但是却很喜欢说故事——首先因为喜欢听故事,也喜欢看书。看别人的故事多了,就想试着自己讲,但口头表达能力又着实有限,最后发现还是写出来比较从容一点,效果也比较好。
而且我还有一个毛病,就是自我暗示的能力非常强,偶尔一次看到家里人杀鸡,这一生就不会再吃鸡了;而对一个事情产生某种想象,这想象和原本的模糊记忆错乱地叠加在一切,有的时候会让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幻想和现实的边界。我会在意念中重新创造一个更适合自己的世界。
也就是说,我需要一个和现实生活稍微保持一点安全距离又更自由的世界。那个世界通行的法则,是我自己定义的虚构法则。这样子,别的什么事都很难做好的无用的我,就成了一个写小说的人。
可能因为虚构一个更好的世界以便藏身是我的刚需,我会特别在意其他人写小说产生的动因。
有很多的作家可能都和我一样。能够让他们持续走下去的是某种强烈而持久的欲望,这欲望不能简单地以名利定义,一定要说,也许更接近于爱欲。表达欲也是爱欲,就像写得最动人的书信,常常是情书一样。只不过,写小说时动用的表达欲需要写作者像孙悟空,具备时时刻刻从自己的躯壳跳出来灵魂脱壳的本领,看看自己的表达欲有没有达到失去控制无视世界和他人的地步,有没有自说自话地完全不顾及听故事者或曰读者的感受。这一点也很像写信,写信者会非常自然地想象收信人的反应。
而什么样的情书才能够事半功倍打动人心?怎么样才能让表达成为有效的沟通,字字句句都抵达应该抵达的地方?到底怎么样才能够打动我们求之不得的情人们——读者的内心?
如何避免写出假小说,或者失败的情书,也许首要的要求,就是我们在成为好的作者之前,首先必须成为一个好的读者。很多写作者会过分强调天赋,虽然也看书,但是私底下觉得作家和读者是两回事。但事实上,以我这么多年的观察看来,有些人哪怕从事了一辈子文学工作,写了一辈子,或者编了一辈子,可能依然不是一个好读者。
甚至可以这样说,成为一个足够好的读者,比成为一个半吊子的假小说制造者更难。有很多朋友每个月都在买书,看书,评论书,推介书,然而本身脑子里巨大的偏见,占据了头脑里的大部分地方,而新读到的书必须先绕开这坚如磐石的偏见和个人趣味,根本无法撼动这固执的成见就又怎么来的怎么离开了,最后能够留在这个人的头脑里的新东西非常之少。读书,却只循着自己的趣味去读,或者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已有的看法,头脑就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僵化,开始否定这个世界,而不是积极地学习更多新知。
想想看,在创意写作课程出现之前,那些写作者是怎么学习写作的?就只有通过反复阅读经典。那时候没有人告诉小说家IP多重要,没有那么多的资本热钱等着他的故事投资拍电影,也没有那么多期刊杂志约稿让人频于奔命。讲故事的人,只是因为觉得讲故事本身是很好玩的一件事,甚至不署名也完全OK,比如一直不确定《红楼梦》后四十回的作者,又比如写出了旷古奇书《金瓶梅》却谁也不知是谁的兰陵笑笑生。
正因为写小说完全出于兴趣,没有声名竞争和利益关系,我国和西方早期的小说家同时也都是经典最虔诚的继承者,和当代同行作品的公允的阅读者。阅读和写作,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的事。
俗话说“十聋九哑”,决定歌声是否动听的,其实往往是歌者的耳朵;而一个没有办法判断自己作品好坏的作者,必然难以进步。
所以我建议大家首先要海量阅读,不一定只读经典,也要读当代人的作品,好书坏书都应该接触,你才知道所谓的糟糕到底糟糕在什么地方;其次,在小说和小说教程之外,也应该了解一些更深一点的叙事学理论,以及足够好的文学评论,如果已经有幸出书了,也应该看看读者对自己的作品的评价——当然普通读者的看法不一定都准确,但是,中间永远有值得写作者学习的非常出色的理想读者。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看别人如何读小说,就像是和朋友一起讨论小说的好坏,即便有争执、意见不统一,但也可以帮助校准自己的眼光。有时候,世人对成名作家相对苛刻,对年轻作家相对宽容;有些时候,会把老作家的创造力拔高,又容易忽视了青年作家的成就……不光自己有傲慢与偏见,每天这个世界上都有新的偏见在产生和不断被加固。
而我们想成为一个好的作者,所第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打破自己的偏见,当一个足够准确和公允的普通读者。这非常难。需要时间,需要精力,需要巨大的耐心。
但是,有一点是永远值得我们安慰的:这个世界上其实从来都不存在眼高手低这回事。
眼界高了,手法也就自然而然地提高了。
眼低,则手必然会低,毋庸置疑。
2.一个不自知局限的写作者是不可能写好的就我所知,很多同行都和我一样不喜欢写的过程,而想要拼命逃避,不断延宕。但是一旦写出来了,又会非常快乐。
写作就是一个不断把自己掏空、又不断开掘新泉眼重新注满的过程。
年我写了一篇小说叫《气味之城》。它也许可以被视为我写作生涯中一个小小的里程碑,因为我写着写着,突然有点明白小说是怎样一回事了:它在借用你的生命经验,同时在完成的过程中,又会反过来逼得你对这个世界加深认识,在你面前,打开新的窗子,获得新的视野。
上坡路和下坡路是同一条路,给与和得到原来是同一件事。
写作这篇也是在七月底八月初,非常热的时候。头一天完成结尾,写完后觉得不够妥当,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修改,改到中午接近下午,连饭都没顾上吃,终于觉得可以了,就这样吧,定稿了。
改定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庆祝好,就坐了好多站公交车到一个很远的花鸟市场,给自己挑了很大的一束花,基本上所有喜欢的花材都挑了,绣球啦,六出花啦,蔷薇啦,然后又坐公交车回去。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一路的人都在对我微笑,似乎在分享我的喜悦,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我在高兴什么。那一天我第一次得到了专属于创作者的,永远不可能被剥夺的快乐。
但是事后有多快乐,过程中就有多折堕——这是一句广东话,就是折磨,受罪的意思。但是没有这个受罪的过程,恐怕喜悦也不会来得那么痛快。
其实一个写作者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生命经验放进去,把自己的身心投入作品之中,他自己是清楚的。一个作品要成功,首先要打动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有很多人写作会更加像一种熟练劳动。语言进入狂欢,比喻自我繁殖,悬念一个接着一个,主题事先想好了只要完成就行……但是,只动脑子,不走心。
村上春树也许有很多人喜欢吧。他在写《挪威的森林》之前,提前就和记者透露:我这次要写一个让日本的青年男女流干红泪的作品!日本的青年男女哭没有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本科一年级的时候读它,并没有哭。
预先蓄谋好的赚人热泪,除非是天才或者技巧实在炉火纯青,否则并不那么容易。但我写《夜车》的时候哭了。出版后才知道很多读者也哭了.这是我的小小的个人经验。
至于其他的写作者好像也很容易找到例证。比如金宇澄老师有一次在访谈里说,自己写完盲老太那一段大喜,知道自己这部作品“成了”,而那一章,也正是我觉得整部《繁花》里最精彩的段落。
读者并没有像很多作者想象中的那样迟钝、麻木或者易于感动。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时候,也会出现强迫自己写长、写自己并不是最想写的主题的情况。作为一个职业作家,字面意义上的“码字”是很容易的事,这个世代几乎每个作家如果万一失业了,都可以很容易地找到速记的新工作:常年训练,打字又快又好,又不容易出错儿。可是,非字面意义上的“码字”并不容易。笔走龙蛇一日万言固然痛快,固然写飞了,写嗨了,写得都和网络作家一样快了,可是,随即也许会发现修改是痛苦的过程,之前注进去的水,最终都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我是指那些决定要勇敢地对自己的任何作品负责的同行们。当然有更多同行,并不在我的所指范围内。
《安翔路情事》是一篇给我带来很多运气的作品。但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太一样,它并不是我为了拓宽自身题材,决定写“底层文学”而写的作品。它起因完全出于一个偶然。
那还是我家刚刚搬到音乐学院的时候。门口就是安翔路,路上有一个很有名的灌饼店叫老胡灌饼,生意特别好。
有一天,好像也是夏天,我晚上看了一场演出,回来得特别晚,经过安翔路时发现快十二点了灌饼店还开着,老胡——实际上是小胡,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在里面忙碌地摊饼。平时因为早起上班,有时候还赶火车什么的,所以我知道灌饼店是开门特别早的,可能六点多就开了,但没想到关门竟然这么晚。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一刻难过得要命。并且试着算了一下,小胡一天之中到底可以摊多少个饼——两百个?三百个?五百个?这么热的天,在那么狭小的不到五平方米的一个小门面里,他一天到晚哪里都不去,一直站着在那里摊饼,只要有顾客过来买,他就一刻也不能休息,就像希腊神话里那个不断要把石头推上山的西西弗一样。
我觉得这太苦了。没有任何人的生活应该是这样单调乏味的,没有任何人天生下来就理应这么苦。
就因为这在出租车上的一瞥,就是促成了我写这篇小说的全部动因。当然,披着一个爱情小说的外衣。
而写这样一个我不够了解的题材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这样一个不爱吃饼的南方人,那段时间有事没事都会去排队买饼,在这个过程中,知道了小胡是安徽人,店里的姑娘是他妹妹,女人是他母亲,父亲身体不好……从夏天一直排队到冬天,和家里人还有朋友一起,吃了总有上百个灌饼。
这篇作品在获奖之前的几年,已经有很多人喜欢。受到巨大的鼓励之后,我开始想,是不是写不同的人群的生活会更容易让自己得到认同?更展现自己的想象力?
于是,我开始想到要写一个快递员和女大学生谈恋爱的故事,同样在这条街。因为音乐学院的姑娘在门口收快递是非常常见的。我也知道真的有一个快递小哥在追求我们同事,这也很有意思。为此,我甚至还和经常去我们单位的一个快递小哥去送过几次快递。
这个小说叫《张南山》。最长的时候写到过八万字,最后,是以删改到两万字的篇幅在《十月》杂志刊出的。有人也表示喜欢,但是我内心知道,它并不是一个真正成功的作品。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主题先行”,错在“有意为之”。错在,它并不是我内心里非写不可的作品,而是觉得自己“应该写”的作品。
越是个人的,就越是世界的。因为你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困境里,你自己是对自己困境最强有力的诠释者。你就是自己的试验品,连通器,触角和需要负责的对象。你不能拿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糊弄读者。
奥康纳有一次在《小说的本质和目的》里说,觉得大学里扼杀的写作爱好者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我想我理解这句看上去有点刻薄的话的意思。学习写作其实是让人知道自己的局限,而不是变得狂妄,制造出无数其实力所不逮的赝品小说,印成铅字后,除了浪费纸张和不环保之外,没有任何实际上的价值——当然,也许作为商品,养活了一些相关利益链上的人。但是每棵树都有自己的使命,没有一棵树是应该为一篇注定出生就死亡、根本走不进读者内心的假小说牺牲的。
哪怕就是为了对那些死去的树木负责,我们也应该尽自己所能地真诚。
QA问答
我是一个写作初学者,想请问一个小说或者一个故事如何能够打动人?
首先要打动自己,过自己这一关。刚才说了,《安翔路情事》完全是虚构的,可是我写完后到现在这么久,心里一直相信它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有时候走到小说里最后男女主角分手的地方,虽然作为原型的两家小贩早就先后搬走了,可是我本人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两个人在那边告别。像一种永恒的幻象。一个写作者可能需要有这种“自欺欺人”的能力。首先得自己得完全认识笔下的人物,相信这样的人现实中真的可能存在,之后才能按照这个人的生活逻辑和受到的教育写好这个人,并同时把自己的生命经验无所保留地投入进去。
当您写虚构的人物时,比如那个卖麻辣烫的和卖灌饼的,您是如何理解他们,怎么样去体会他们的痛点的?
还是一句话,先认识他们。像你竭力去理解你身边一个真实存在的朋友的种种行事逻辑。想象他们可能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事。
很多作家掌握了基本技巧以后,发现他自己创作出来的东西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就去过各种各样其他的生活了。对于我自己来说,写小说更多时候其实是个笨功夫,需要自己去一点一滴地观察、去旷日持久地搜集所可能需要用到的素材,实在找不到材料了,就放一放、停一停,积累到足够的想要表达的欲望,再设法把瓶颈冲破。再比如我之前有一两年小说写不出来的时候,就通过写诗和散文去缓解。就是换一种文体,写能写下去的东西,同时读那些愿意一再重读的书。努力保持对文字的敏感性。总有一天,困境一定会过去的:只要你还想写。
延续阅读通了!长江鱼有了回家专线原创科技日报科技日报◎吴纯新科技日报记者刘志伟通讯员傅菁秦建斌
6月的金沙江,碧水蓝天,鱼翔浅底。
站在金沙大坝观景台,只见巍巍大坝怀揽一湾清水,左岸一条型如“U”槽的水道蜿蜒而出,翻越大坝连通上下,形成一个接续生命的生态廊道。
这就是长江干流首座过鱼通道,长江鱼有了回家专线。
“投入使用以来,过鱼效果不错,监测数据显示,平均每月过鱼量多尾。”长江设计院枢纽院通航与过鱼设计部副主任朱世洪说,看着自己设计的作品,勾勒出“鱼跃金沙”的生态画卷,十分欣慰。
长江大保护,从设计源头抓起,才能把生态蓝图绘到底。
它可以“一票否决”长江的鱼儿,大多具有洄游产卵的习性。近年来,随着长江上游的金沙江、雅砻江梯级开发进程加快,天然河道被大坝拦截,洄游通道受阻,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水生物种的繁衍和平衡。
几年前,中国工程院院士、长江设计院院长钮新强谈到“鱼儿的眼泪”,一群鱼儿逆流而上找不到通道,奋力想越过大坝而撞向混凝土坝体。这件事引出一个问题:水利工程如何才能与生态和谐共存?
这也是我国环保部门在水利水电工程规划之初就纳入“一票否决”的重大难题。
“年,金沙水电站在预可研论证阶段,我们就考虑到过鱼问题,也是环评的重中之重。”金沙水电站设计总工程师、长江设计院副总工程师鄢双红说,为此,他们的第一个专项研究,便聚焦如何过鱼。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过鱼问题就引起相关专家
五年时间,朱世洪团队经过无数次试验,在物理模型上将过鱼池设置各种坡度,观察鱼类克流能力。最终,将鱼道从可研米优化到米,仅这一项,给业主减少鱼道建设五分之一的投资。
同时,在鱼道内设计了隔3.5米安装一道竖缝效能隔板,多道竖缝效能隔板,仿造自然河道流态。“鱼道进口和出口接近1比1的过鱼量,验证了设计的科学性。”朱世洪说,鱼儿过坝成功率大大提升。
给洄游鱼配套“医院”和“产房”“看,这条是岩原鲤,这是泉水鱼,正在排队过出口。”6月25日过鱼监测屏幕上,鱼儿优雅划过,朱世洪认真辨别鱼的种类。突然,他提高音调:“圆口铜鱼,一条圆口铜鱼!”
原来,圆口铜鱼俗名肥坨,是生活在长江的珍稀鱼类,很少见到。
“接下来,我们要将鱼道进一步提档升级,加强景观设计,更好呈现鱼跃金沙的美景。”鄢双红满怀期待。
鄢双红说,过鱼通道相当于给鱼儿架上了“鹊桥”,为了更好地繁衍,还需配套合适的“医院”和“产房”。
年,在水电站设计方案中,增加了增殖放流和产卵场规划。
实地查勘后,鄢双红团队发现,金沙江中游第八个梯级观音岩水电站的增殖放流站,距金沙水电站仅20余公里,覆盖水域范围,可满足两个梯级的生态需求,“医院”就此落地。
年,金沙水电站截流,上述增殖放流站便承担金沙水电站的放流任务,每年培育放流近20万尾鱼苗。
未来,金沙水电站下游第十个梯级银江水电站,也将加入放流计划,至此,该放流站将成为全国首个三座电站共用的“医院”。
人工介入是洄游鱼繁殖方式之一,更多的鱼儿,洄游后仍是自然繁衍。于是,鄢双红团队在鱼道投运后,开始寻找合适的“产房”。
下一步,他们将通过人工湿地等,进一步净化水质,给鱼儿一个打造一个舒适的“产房”。
今天的6个科技“冷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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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药(小说)源自网络镇上的旅店,路过一位神医,对不快乐的人,不用号脉,就可以开一种开心药。吃下去,心情就会大好。镇长听了,亲自到旅店,求药。镇长向神医介绍了病情。很久以来,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不开心。压力太大,心情不好,似乎患了不快乐症,动不动就大动肝火。开心实在太难了,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开心。神医说,我给你九粒药丸,你先试三天。每天,早一粒,午一粒,晚一粒。
镇长回到家,很认真地,按时服下药丸。
三天以后,镇长感觉,压在心口的乌云散去了。很久以来,第一次开心地笑了。
镇长马上到了旅店,问神医,这是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如此神奇。
神医笑笑说,其实,很简单。
早一粒,是感恩。世上,几乎所有的不快乐,都与不懂得感恩有关。
一个不感恩的人,总是觉得别人都亏欠了他。
一个人具有感恩的心,总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心就充满了欢喜。
镇长问,午一粒呢?
神医说,午一粒,是感动。世上,几乎所有的不开心,都与不容易感动有关。
郁郁寡欢的人,问题就出在,少了份感动。
一个不容易感动的人,总是觉得别人都对不起他。一个容易感动的人,心就充满了喜悦。
镇长问,晚一粒呢?神医说,晚一粒,是知足。世上,几乎所有的不愉快,都与不知足有关。欲望,永无止尽。欲望太强了,就很难知足。一个不知足的人,总是会觉得欠缺、饥渴。一个不知足的人,看哪儿,看谁,都是不满。当一个人具有知足的心,心会常常欢喜,总是觉得很满足。镇长感慨,我已经好久不会笑了。今天醒来,听见窗外的鸟鸣,不知不觉地笑了。神医把快乐药交给了镇长,说,快乐很简单,感恩,感动,知足。感恩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感动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知足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镇长离去时,神医叮嘱,让身边不快乐的人,按时服药,把原本明媚的日子,快找回来。空间站航天员有假期吗?答案是……南方都市报中国三名航天员进驻空间站已超过一周了他们在太空的房间有多大?睡觉会飘来飘去吗?一日三餐能吃到些啥?太空中能洗澡洗头发吗?……关于太空生活的N个问答带你全打探!据航天科技集团五院空间站系统副总设计师柏林厚介绍,核心舱能提供给航天员的活动空间超过50个立方米。再加上来访的载人飞船和货运飞船提供的空间,现在的空间已经接近了立方米,相当于有将近10倍的增长。如果说原来的航天员是生活在一个标间里,那么以后的航天员就生活在一个别墅里。在核心舱和实验舱一里面分别配置了两个卫生区,在目前所配置的这种手段可以最大的情况下,(未来可以)保障6名航天员同时在轨生活工作的需求。中国载人航天工程总设计师周建平表示,“我们核心舱有三个航天员的床位,其实还不仅仅是个床位,我觉得应该称为一个舱位,(未来)在我们的实验舱以还有三个,而且那三个舱位应该比这三个空间更大一些,舒服一些。”航天科技集团五院载人航天工程空间站系统主任设计师应鹏介绍,小柱段的主要作用是为航天员提供生活起居,我们还提供了更多的情景照明,比如睡眠时会有比较适宜的照明环境,让航天员可以更好地休息。像上厕所的这些配套装置,也进行了升级和革新。据中国载人航天工程航天员系统总设计师黄伟芬介绍,航天员睡觉钻到睡袋里头,把睡袋得固定了,如果你不固定了,当他睡着的时候,就跑了,睡袋就会飘起来了。他们一般也就穿个内衣睡觉,或者穿个休闲服,这根据个人喜好,没有固定规定。为确保平台安全,以前的航天员在太空要轮流“值夜班”。而在此次神舟十二号任务中,3名航天员不用“值夜班”,还拥有单人单间“胶囊卧铺”。戳视频参观航天员“太空卧室”内景↓↓针对大家关心的航天员吃饭问题,黄伟芬介绍,我们给航天员配备了多个品种的航天食品,包括主食副食还有调味品,有各类的航天食品。我们周期是按一个星期来算,重复率是很低的。“我们的航天食品是对所有的航天员,都进行了他们的感官接受性调查,选择的都是他们喜欢吃的东西。”比如,航天“招牌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还有黑椒牛柳、香辣羊肉、椒麻鹅、酸辣笋、麻辣豆干等,以咸辣酸甜的口味来为航天员开胃助食。“我们这次在空间站配了太空厨房,有微波炉,食品加热的这种手段比以往有很大的提高。航天员只要愿意,都可以吃热的。”黄伟芬说。戳视频看看航天餐食↓↓不仅有丰富的饭菜,航天员能喝到的饮料也包括各种茶、果汁和汤。除了正餐之外,航天员在太空中也能吃到新鲜的水果。空间站配备有食品冷藏箱,用来储藏新鲜水果和蔬菜,由天舟二号货运飞船提前运送到空间站。汤洪波吃完苹果后将果核放进食物残渣收集袋里面,所有空间站里的废弃物都将存储在天舟货运飞船内。等任务结束后,天舟飞船将带着废弃物离轨返回,最终在大气层中焚烧销毁。黄伟芬表示,航天员不能洗淋浴,“像在地面一样洗淋浴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会给他们准备一些湿毛巾,他们可以把湿毛巾加热,加热了以后擦拭。洗头我们准备了浴帽,把浴帽套在头上,免洗的洗发液挤出来以后,揉搓洗,洗完了之后擦干净。还能理发,也能剃胡子,还是挺全能的。“中国载人航天工程航天员系统总设计师黄伟芬表示,现在我们在轨航天员作息制度就是天地同步,因为我们长期飞行的时候将来地面这么多的工作人员也要在飞控值班,所以我们在轨航天员作息制度跟地面是天地同步的。“早上八点他们要跟地面沟通一下,今天我们的工作计划大体是什么情况。到了晚上八点到九点我们又有一个沟通,根据今天完成情况我们对第二天计划有没有调整。”不过航天员,每周有一天可以自己支配时间,黄伟芬表示,“我们是允许的,在他休闲的时间里,有自己的私密的空间。每天他都有一个时间,比如睡前一个小时就是属于他个人的时间,他愿意休闲做一些什么事情,听听音乐,看看书,这都是他的自由。每周有一天是属于他休整的时间,他自己来支配。”黄伟芬表示,“我们还研发了一个基于虚拟现实技术的心理舒缓系统,他在心理舒缓系统里能看到他的家人、他熟悉的生活场景,他自己都能很自如地运用这些方法,自我调适。”柏林厚表示,航天员他所使用的网络和电话与我们正常人在地面使用网络和电话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北京航天飞控中心空间站任务总师孙军说,“我们天上的网和我们地面的网是连成一体的,有了WIFI之后,航天员就可以和地面的人员,甚至是他们的家人进行沟通,可以进行顺畅的沟通和视频通话。”据航天科技集团五院空间站系统副总设计师侯永青介绍,一个货船运上去好几吨的东西,他怎么能清点清楚呢?所“有的货上都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