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江南农村，物资匮乏。即便过年，也最多一只骨瘦如柴的鸡，几根猪肋条，油豆腐嵌肉，还有些绿笋之类的，记忆中，年年如此。
父亲在镇上贫管委上班，贫管委全称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委员会”，那时候学校这一教育阵地牢牢掌握在贫下中农手里，贫管委是个管理机构，设在镇上一个大地主的一幢房子里，和人民公社的干部一起上班。
那时候交通基本靠走，父亲每天从乡下上班到单位走路要一个多小时，下班也得一个小时。有个暑假，正好大雨，父亲叫我一起去镇上他的单位，路过一个叫女庙桥的地方，看到一条溪沟里有好几条逆水鲫鱼，父亲扔了雨伞，竟然在溪沟里抓到了两条老板鲫鱼。中饭的时候，让食堂里师傅做了红烧鲫鱼，那感觉如同当今中了新股。
从小很喜欢吃鱼，有天父亲下班买了一条鲢鱼回来，大约一斤多。昏暗灯光下，家里像是过年，母亲赶紧杀鱼，刮鱼鳞，破膛，剁成鱼块，我去地里拔葱，还在灶间里烧柴，母亲按照江南的红烧鱼做法，烧了一碗红烧鱼，热气腾腾端在桌上。
等吃鱼的时候，我怎么感觉到有股异味，问父亲，父亲说也是，好像是肥皂味道。我后来发现原来母亲烧鱼时，铲刀放在灶头上的时候，铲刀背后粘到了一块肥皂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现鱼汤里果然有半块肥皂头。
大倒胃口，母亲说倒了吧，父亲却坚持吃着肥皂鱼，说还是有些鱼味道的，倒了可惜。我担心父亲吃坏，想阻止父亲，父亲却说，很多人吃了农药，还不是用肥皂水灌肠的，这个吃不坏的。我内心知道，其实父亲是舍不得那条红烧鱼。那时候父亲每个月工资是三十六元，那条鱼应该是五毛多。
时间飞快，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每次吃鱼，脑海中总浮现父亲舍不得那肥皂鱼的场景，唏嘘不已。
陈大喵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