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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枞阳河水煮河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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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里的鱼是越来越少了。

越来越少,并不表示没有。所谓“鱼打千千网,网网都有鱼。”只是鱼获跟原来相比很少,少到现在许多人都不愿意再到河里去捕鱼了。

陈老爹家住陈家湾,祖辈都是以渔为业。老爹还是光腚的时候,就在船上看着爷爷和父辈们在长河,长江里捕鱼。

人到中年,陈老爹也干起了祖辈们干过的行当,划起了船,拉起了网索。

老爹那时还当上了渔业大队的队长,在老爹的带领下,一条条船早晨披着晨雾,带着露水从渔村里出发,由长河到长江,大家分头作业。一网网的鱼从江里、河里被捕上来,然后装到鱼筐里,上交到岸上的大队部。

岸上的人于是开始分拣,过秤,用鱼篮装好后,一篮篮地再送到县里的水产公司销售,换回渔民们必需的生活用品——米、面、煤、油、布料等。鱼交上去的似乎不少,但换回来的生活用品好像怎么也不够大家分的。日子就在这摇橹的吱扭声中,河面、江面上的水气氤氲里,艰难地过。

也不是没有快乐。陈老爹印象最深的是每年四五月禁渔期过后的开捕。经过几个月的休渔,鱼儿们长得膘肥体壮。一网撒下去,慢慢地拖上来,网儿就要离开水面的时候,就见网中大鱼跃,小鱼跳,妇女们欢,男人们笑。这是丰收的季节,当然也是渔民们最开心的日子。

这一天,不管鱼获多少,都会留下两条最大的混子或鲤鱼全队的人打拚伙。苦了一个上春的肚子,也该搞点大荤大腥垫巴垫巴了。

打拚伙的地点就在陈老爹的家里,老爹的夫人非常能干,尤其会煮鱼。不消别人帮忙,夫人刮鳞破肚,抠腮,掏出内脏,先将鱼胆摘了,丢弃一边。再将鱼油小心扒下,用一只干净的搪瓷盆盛了。鱼肝和肔好洗净的鱼肠放进另一个盆子里。大鱼在水里过几下还流着血,就被大卸八块。

这会儿,灶底下已经有人在生火。大锅烧得红红地,只见夫人将搪瓷盆里的鱼油往锅里一倒,手抄鱼油快速地在锅底捋了一圈。固态的鱼油沾着红锅,马上滋滋地冒出白烟而后又化成了液态的鱼油。

看看油化得差不多了,夫人将切好的鱼块一股脑儿倒进了锅里。鱼块上沾着的血和水,在热锅油中炸得噼啪作响,而终又被后继落入锅中的鱼块湮灭。

此时,夫人早已手持大铲,在锅里抄来翻去,差不多鱼块都变白了,夫人将鱼肝鱼肠也倒入了锅中。再翻炒几下之后,倒入老爹上午从捕鱼处带回来的干净的河水,直至将鱼块全部淹没,并且不盖上锅盖。

水一入锅,夫人喊了一声:“大火!”灶下人火钳在灶堂中一拨,红色的火焰立马蹿升,锅中受了大火的鱼和水开始沸腾,锅面上袅娜升腾起白色的水汽,一缕缕,一簇簇,婉如早晨河边叆叇的雾气。

鱼水突突,约莫四五分钟光景,夫人放入了适量的咸盐,大铲在锅中轻捅几下,又舀入小半瓢河水,吩咐灶下小火。灶下人将散发在灶堂四周的柴火往中间一拢,并且压上火钳,灶中的火苗马上由明变暗。

是时,鱼香早在屋中四溢开来,弥漫了整个小渔村。大人们已经围坐桌前,孩子们也早就蠢蠢欲动,单等宣布开饭的那一刻,享受那抿嘴即化的鱼块和沾唇能鲜掉眉毛的鱼汤。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打拚伙之后,是长达一年食不果腹的窘困日子。后来,政策调整,渔民上岸,除了少数几个人还从事着与渔有关的营生外,大多数渔民都改了行。

陈老爹也将自己家的房子改造,开起了一个渔村小饭店,饭店里自然是以江河的水产为主,再加以附近洲、坂上的原生态绿色环保时蔬。老爹诚信经营,微利多销,食材又新鲜可口,饭店里的生意煞是红火。老爹的儿子高中毕业后,另起炉灶,把老爹的生意发扬光大,渔村饭店直接开到了县里、市里。

宛若玩劣少年仍恋着儿时的弹弓,爱花的女人总是记得,小时候的第一朵月季,退了休的陈老爹仍然恋着年轻时江上的那些时光。

年初,七十三岁的陈老爹不顾子女们反对,买下了一条同村渔民的小渔船,渔船上的设施,一如当年。天气晴好的日子,陈老爹会摇橹出河,到江面上去捕鱼。犹如人们慨叹时间都去哪儿了,陈老爹慨叹这鱼都去哪儿了?偌大的江面上,只有老爹一条船在打鱼,过去那种“施罛濊濊,鳣鲔发发”的场景是一去不复返了。好在老爹虽然打渔,但不为鱼。

陈老爹今天的运气比老圣地亚哥好,第一网,老爹就打起了一条四两重的鲶胡子。“弯个丁头大,鲫鱼卡多,鲶鱼好吃,哪有许多!”虽然小了点,但它毕竟是长江里的鲶胡子啊。紧接着老爹又打到了两条两把重好多年都没遇到过的痴不罗。

到收网的时候,老爹的鱼箱里已经有一条鲶胡子,两条痴不罗,一条小鳜鱼,六条翘嘴鲳子,三只弯丫鱼,还有几只大虾。尽管所有的鱼获加起来不过斤把多一点,但这些已经让陈老爹很兴奋了。

陈老爹将小渔船在岸边泊好,并不上岸。从船舱内搬出了坩灶炉子和坩埚,放到船头上。

洗尽坩埚,然后装上大半埚干净的河水,坩灶内引燃木炭。看着渐渐兴起的炭火,老爹便不再理会,而是去动手洗他的战利品了。这些江杂很小,小到老爹都不要动刀,就能全部将它们搞定。江杂洗净,埚内的水也已经开了,老爹将江杂全部倒进了埚内,也不盖埚盖。这是老爹已经故去十多年的夫人给老爹说的。煮鱼不盖锅盖,不管鱼在锅内多大火突,鱼皮都不会破裂,这样出锅的鱼就会是整条或整块的,不会是细糟糟的。

老爹并不着急,仔细端详着这一炉红火,一埚江鲜。河面上有秋风轻拂,几株芦苇向老爹颔首致意。今年江水大,虽已是仲秋,但河面仍然很宽,水流湍急,随着水波,小船不时漂摇几下,而终又趋于平静。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老爹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摘下一块船桅上挂着已经风干了的生姜,切成姜末,放入坩埚内。老爹喜辣,船头上自然少不了干辣椒。渔民常年水上作业,难免湿气和寒气,而这干姜与干辣椒正好可以驱除寒气和湿气,是以,年轻时打渔,这些都是渔船上的必备之品。

老爹将干辣椒放入埚内,又加了一小勺盐,用筷子在埚内划拉了几下。只见此时埚内,鲶鱼青,弯丫鱼黄,痴不罗褐,翘嘴鲳子白,大虾红,而一埚汤又是乳白色的,看着看着,老爹的眼里分明是噙满了泪花。

这些年,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而且各人都有各人的事业,日子比老早是好过多了。开过饭店的陈老爹山珍海味也见识过不少,但是诚如一位哲学家说过,人们最难忘记的是苦难。陈老爹念念不忘还是这打渔的生涯和这河水煮河鱼的滋味。老爹开了一瓶十年前过生日时儿子送的茅台酒。闻着鱼香,再闻闻酒香,这时老爹想起了家就在不远处的老朱。

老朱与老爹同年,是当年打渔硕果仅存的几位老人之一。老爹在心里想,我现在要是打个电话给老朱,喊他上船来喝酒,他会不会来呢?

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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