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向东
我们村东头有条南北向的排水河（叫“排斗”），向南延伸三里有座两孔的涵洞，涵洞上面是横亘东西的输水干渠，涵洞南面的出水口底部修了石头的平台，平台前被湍急的河水冲出很大的深坑，坑中水深七八米。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条河里鱼蟹很多，两个出水口前经常有顶流的大鱼跃出水面，有时跳到岸上。幸运的又跳回河里，倒霉的，或活着被人捡走，或死后被人捡走。早晨第一个路过的人，就经常捡到夜间跳上来的大鱼。
我们村有个外号叫不知足的小伙水性很好，能在这个大坑的河水中潜入水底，从平台南头立面的石头缝里掏鲶鱼。常常下潜一次掏上来两条大鲶鱼——嘴里叼一条，手里攥一条。偶尔还三条，嘴里叼一条，两手各攥一条。
他的至理名言是，怕死吃不成大鲶鱼。我很羡慕不知足，因为我常常是右手刚伸进石头缝，还没抓到一条，就憋不住气了，得赶紧抽出手臂，游到水面。晚了，怕有生命危险。所以，尽管我在这个大坑里掏过多次，却一条也没掏上来，总是感到遗憾。但是，和不知足比起来，我是万幸的，他是不幸的。
一天午后，我们村四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去这个大坑里掏鲶鱼。我是陪衬，过了洗澡的瘾，过了手摸鲶鱼的瘾。其他两个多多少少地掏上来几条。不知足则常常是嘴里叼一条，手里攥一条，甚至有时嘴里叼一条，两手各攥一条，他已经掏了十多条。
我看得出，他浮出水面，游向岸边，爬上河岸的动作，一次比一次缓慢。上了岸的他，把鱼装入鱼兜，又去掏。
他最后一次潜入水中，再也没上来。我们吓坏了，纷纷潜入水底去救他，他的右臂完全被死死卡在石缝里，我们三个一起也拔不出。
我们派一人跑回去通知他的家人，他父母等人哭着从地里、村里先后赶来。我们仨配合他爸潜入水底，抱着宁可丢下胳膊也要拉出人来的念头，四人脚蹬石头一起用力，才拉出他鲜血淋淋的右臂。
被抬上岸的不知足，牙齿深深咬进鲶鱼头，手指深深掐进鲶鱼肚，三条鱼都死了。他爸爸费了好大劲，才撬开他的嘴，掰开他的手。要了他命的，正是那右手的大鲶鱼。因为这条鱼，慌乱中的他，才被卡住右手和右臂。
他是宁死也不放弃这第三条鱼。
李向东，男，51年生，河北唐山曹妃甸人，企业退休。03年以来业余从事长短篇小说和小小说创作，有小小说被全国征文选用，在文学杂志刊发，并获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有小小说和短篇小说在网络发表。现为“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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