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淅川山水人文试读清华简《楚居》
作者:吴元成
:有先秦史,必当有先楚史。要想厘清先楚史,既要尊重《史记》等传统文献,更要研究清华简《楚居》,而且要结合楚国始都所在地淅川的山水地望、历史文化,才能获得较为可能的历史真相。淅川两河三川宜楚居。本文在吸收前贤和今人对先楚史以及对《楚居》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认为《楚居》中部分先楚所居之地应在淅川及丹淅流域,并试图剖析其往复迁徙之因。
:先楚史。清华简《楚居》。淅川。山水地望。历史文化。丹淅流域。两河三川宜楚居。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不仅是两千多年前楚人面对的问题,更是今人需要探求的课题。这个课题当列入先楚文化学之列。有先秦史,必当有先楚史。至少可以说,先楚史是先秦史,乃至华夏文明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史记·楚世家》记载:
楚之先祖出自帝喾、颛顼高阳。高阳者,*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
两任火正(上观星象,下治民事),两个祝融(祝,大也;融,明也),一个是重黎,一个是重黎之弟吴回,都是帝喾重臣。
楚国贵族、大诗人屈原在《楚辞·离骚》中写到:“帝高阳之苗裔兮……”屈原与楚王同宗,故也以帝高阳颛顼为始生之祖。
《史记·楚世家》接着记载:
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也。其长一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季连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国,或在蛮夷,弗能纪其世。
司马迁在这里明确说,楚人是芈姓季连之后。
年7月,清华大学收藏了一批战国简书,并开始整理研究,这是中国文献史、文化史上划时代的大事件。枚战国中晚期简书价值非凡,可佐证、可补充、可完善先秦史、先楚史。
而已被专家释读的清华简《楚居》开头即写到了季连,写到了隈山,文中更详细记载了楚先祖徙居之地和各郢都的名称:
季连初降于隈山,抵于穴穷,前出于乔山。宅处爰波,逆上汌水,见盘庚之子,处于方山。女曰妣隹,秉兹律相,詈胄四方。季连闻其有娉,从,及之盘,爰生伯、遠仲。游徜徉,先处于京宗。
穴酓迟徙于京宗,爰得妣厉,逆流载水,厥状聂耳,乃妻之,生侸叔、丽季,丽不从行,溃自胁出,妣厉宾于天,巫并赅其胁以楚,抵今曰楚人。至酓狂亦居京宗。
至酓绎与屈紃,使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惧其主,夜而内尸,抵今曰夕,夕必夜。至酓支、酓旦、酓樊、及酓赐、酓渠尽居夷屯,酓渠徙居发渐。至酓艾、酓挚居发渐,酓挚徙居旁屽,至酓延自旁屽徙居乔多,至酓勇、及酓严、酓霜、及酓雪、及酓训、酓咢、及若敖酓义皆居乔多,若敖酓义徙居鄀,至焚冒酓帅自鄀徙居焚,至宵敖酓鹿自焚徙居宵。
至武王酓彻自宵徙居免(大),焉始称王,祭祀致福,众不容于免(大),乃溃疆郢之陂而宇人,焉抵今曰郢。
至文王自疆郢徙居湫郢,湫郢徙居樊郢,樊郢徙居为郢,为郢复徙居免(大)郢,焉改名之曰福丘。至堵敖自福丘徙袭鄀郢。至成王自鄀郢徙袭湫郢,湫郢徙***(此处佚失三字),*(此处佚失一字)居睽郢。至穆王自睽郢徙袭为郢。
至庄王徙袭樊郢,樊郢徙居桐宫之北。若敖起祸,焉徙居蒸之野,蒸之野***(此处佚失三字),*(此处佚失一字)徙袭为郢。至共王、康王、嗣子王皆居为郢。
至灵王自为郢迁居乾溪之上,以为处于章。景平王即位,猷居乾溪之上。至昭王自秦溪之上徙居嬍郢,嬍郢徙居鄂郢,鄂郢徙袭为郢。阖庐入郢,焉复徙居乾溪之上,乾溪之上复徙袭嬍郢。至献惠王自嬍郢徙袭为郢。白公起祸,焉徙袭湫郢,改为之,焉曰肥遗,以为处于柳澫,柳澫徙居鄢郢,鄢郢徙居司吁。王太子以邦复于湫郢,王自司吁徙蔡,王太子自湫郢徙居疆郢。王自蔡复鄢。
柬大王自疆郢徙居蓝郢,蓝郢徙居朋郢,朋郢复于?,王太子以邦居朋郢,以为处于并郢。至悼折王犹居朋郢。中谢起祸,焉徙袭肥遗。邦大瘠,焉徙居鄩郢。
《楚居》简片段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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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隈山地望的再认识
隈者,山水弯曲之地。有学者认为,“隈”通“隗”,又通“騩”。
《山海经》写到,“騩山”是老童(卷章)所居地。
老童的子孙一直居于隈山,直到“季连初降于隈山”。
隈山何山?有人说,隈山或在河南安阳,或为河南新郑市的陉山,大错特错。
隈山(騩山)即大隗山,位于河南新密市,与禹州市、新郑市交界,属具茨山(始祖山)山系,因有熊氏轩辕*帝曾在此得道于大隗而得名。今新密市东南洧水河畔有大隗镇,境内还有古密国遗址。《汉书·地理志》记载:“密,故国,有大隗山。”
《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郑,祝融之墟也。”
楚人是祝融之后,所以季连“初降于隈山”必在祝融之墟附近。
*帝故里在新郑,楚人先祖居于新郑附近的大隗山,必是有熊氏族成员,故累迁之后,仍为熊氏,芈姓,诸王多称:某熊或熊某。
《楚居》中的隈山即大隗山。程涛平先生在其专著《先楚史》中确指隈山即大隗山。
楚人不忘本,爱沿用老地名。从“季连初降于隈山”之隈山,到熊绎被封于河南淅川丹阳,迁居淅川丹阳的楚人为了追念先祖季连,亦名淅地之山为隈山,以示不忘本。
《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就写到过析、隈,但传世本句读有误,句读为“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笔者觉得应读为:
秋,秦、晋伐鄀。楚斗克、屈御寇以申、息之师戍商密。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商密,昏而傅焉。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商密人惧曰:“秦取析矣!戍人反矣。”乃降秦师。秦师囚申公子仪、息公子边以归。楚令尹子玉追秦师,弗及,遂围陈,纳顿子于顿。
此时的鄀为秦楚边界小国,受楚国保护,都商密(今河南淅川大石桥乡境内柳家泉一带)。析即今淅川,时为楚邑,包括今淅川大部及其邻县西峡、内乡之部分。清咸丰十年《淅川厅志·古迹》卷记载:“析县在今白亭、张陂二保(今淅川县滔河乡),春秋楚迁许于析,即此,盖楚邑也,又名白羽。”
淅川境内之隈山又名析隈山。《方舆纪要·邓州》记载淅川境内有析隈山:“今州有析隈山,俗讹为斯隈山。”邓州曾辖淅川,故有此说。
康熙二十八年知县郭治原辑、咸丰八年抚民同知王官亮重刊的《淅川县志·山川》和咸丰九年《淅川厅志》均有“析隈山”条:“析隈山,县东。《左传》:秦人过析隈,因记其地。而山名俗讹为斯隈山。见《一统志》。”
上述志书当受传世本《左传》影响,而称析隈山。其意实为析地之隈。但《淅川县志》《淅川厅志》只言隈山在“县东”,卷首所附县域图也不曾标注具体位置。
细看《淅川县志》《淅川厅志》所附县域图,标注县东二十里有雷山,《淅川县志·山川》则记载:“雷山,县东南二十里,丹江过其下,上有回阳观。”雷、隈音近,不知是不是隈山之转读;老县城东还有位于老鹳河西的岵山、老鹳河东的丽金山。关于岵山,《淅川县志·山川》记载:“岵山,县东二十里。宋将孟珙大破金武仙驻于(此)。上有四王庙记。即周陟岵先生隐居处。岭有泉容升,恒取不竭,不取不溢。”笔者本月曾登顶岵山,其南坡半腰峭壁处尚见流水,未抵近,不知是否指此泉。
关于丽金山,《淅川县志·山川》记载:“丽金山,县东三十里。昔传有里人于此获金。”丽金是不是酓丽转读,不敢妄测。清华简《楚居》记载穴熊之子熊丽(丽季、酓丽)出生时难产:
穴酓迟徙于京宗,爰得妣厉,逆流载水,厥状聂耳,乃妻之,生侸叔、丽季,丽不从行,溃自胁出,妣厉宾于天,巫并赅其胁以楚,抵今曰楚人。
季连的后人穴熊徙居京宗时,娶了天生丽质的妣厉,生了侸叔、丽季。生丽季时难产,只好剖腹取出婴儿。巫者用楚(荆条)缝合妣厉,后人就称楚族为“楚”(这是“楚”源一说。更为重要的是,远古淅川山环水绕,植被丰茂,荆花烂漫。楚国始都诸城周围及丹江、老鹳河两岸至今遍布*荆,乡人常刈之编箩头,编粪筐。传统曲艺南阳坠子书中还有一个曲目叫《拉荆笆》。楚,形声字,从林,疋声。本义灌木,又名荆、*荆、牡荆。《诗经·周南·汉广》曰:“言刈其楚。”“周南”之地包括河南淅川及鄂西北,则此诗当采于丹、汉流域。《诗经·王风·扬之水》曰:“不流束楚。”汉许慎《说文解字》释义:“楚,丛木也。一名荆。”荆、楚互义,连读就是指楚居之地)。
参照《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所载:“秋,秦、晋伐鄀。楚斗克、屈御寇以申、息之师戍商密。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商密,昏而傅焉……”鄀都商密在淅川老县城(今河南淅川老城镇)以西,秦自西北来“伐鄀”,先“过析隈”,后“围商密”,则隈山应在商密以西。可见,县东之雷山、岵山、丽金山均不吻合。
所以,笔者认为,隈山不在淅川老县城东,应在淅川老县城西。参看清朝淅川县域地图,西部丹江两岸山岳众多,龙山位于丹江西南岸丹江、滔河交汇处一带,商密在其北,不大可能是隈山;丹江、淇河交汇处一带的丹崖山偏远于西北,距商密尚有数十里,最有可能是的丹江北岸、位于今大石桥乡柳家泉村商密古城遗址背后的王子山。
《淅川县志·山川》记载:“王子山,县西二十里,与鲶鱼崖对。世传羽王四子拥兵捕盗于此。又武仙九寨之一。”
此处“羽王四子”或系文王四子周公所转讹。周初,武王病故后,年幼的周成王继位。文王四子、武王四弟姬旦周公摄*。管叔、蔡叔、霍叔不满于此,散布流言。《史记·鲁世家》记载:“及成王用事,人或谮周公,周公奔楚。成王发府,见周公祷书,乃泣,反周公。”
关于周公奔楚,程涛平先生在其《先楚史》中结合山川地望和传世文献、遗址考古,认为周公实奔鬻熊别邑丹阳(今陕西商州市丹阳上游附近)。但周公是否有可能在奔楚期间,也到过丹江中游的古鄀商密之地、楚国早期居住地丹阳一带呢?
这种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则王子山是否因周公而得名,至《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所载而名之曰“隈山”呢?
如果王子山即隈山,那么《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所载秦自西北来“伐鄀”,先“过析隈”,后“围商密”,就合乎情理了。
二、商密、鄀、鄀郢、为郢等都应在淅川
丹阳楚人本是*帝、颛顼、祝融之后,源出中原,故历代楚王虽偏居“周南”丹淅之地,仍念念不忘根本。则楚人问鼎中原不仅是为成就霸业,亦有回归根本之意。
楚人被封于丹阳之后,没有忘记先祖季连所居的“隈山”,也没有忘记“密”。
先楚丹阳一带不仅有“隈山”,还有“商密”。这也反过来证明,楚国始都在丹阳无疑。楚国人爱沿用老地名,正如清华简《楚居》所记载,楚中后期都城“郢”就有多个名称。
商密、鄀、鄀郢在淅川。李学勤先生在其专著《初识清华简》中《论清华简楚居中的古史传说》一文中写到:
从简文楚人之有祀典来看,楚与鄀只是近邻,不会有同源的关系。楚人芈姓,鄀据《世本》则为允姓,自然相远。郭沫若先生在《两周金文辞大系》曾详论西周晚期以下的青铜器铭文有上鄀与下鄀。按《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杜注:“鄀本在商密,秦晋界上小国,其后迁于南郡鄀县。”商密在今河南淅川西南,鄀县在今湖北宜城东南。
李学勤先生还写到,郭沫若根据出土文物判定,下鄀在商密,上鄀在南郡鄀县。那么,对照《左传》记载,上下鄀的分水岭是否以僖公二十五年(公元前年)为界呢?
如前所引,《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就写到过析、隈、商密。
随着楚国并吞鄀国,先楚早期,鄀都商密更是两代楚王所居之地,清华简《楚居》记载:
……若敖酓义徙居鄀,至焚冒酓帅自鄀徙居焚,至宵敖酓鹿自焚徙居宵。
后来,楚人干脆命名鄀为鄀郢,清华简《楚居》记载:
至堵敖自福丘徙袭鄀郢,至成王自鄀郢徙袭湫郢,湫郢徙袭为郢,为郢徙居睽郢。至穆王自睽郢徙袭为郢。
为郢在淅川。有学者认为,薳通蒍,即为,薳子倗即楚康王令尹蒍子冯。《左传》记载,楚康王九年(前年),康王找借口杀掉过于张扬的令尹子南,车裂观起,第二次任用薳子倗为令尹,曾经拒绝担任令尹的薳子倗继任令尹三年。
年,河南淅川县下寺楚墓群中的M1、M2、M3墓出土了大量薳子倗的青铜器,据不完全统计,有铭文为证的,1号墓2件,2号墓9件,3号墓3件。
1号墓的倗尊缶(M1:51)铭文:“倗之尊缶。”同时出土的另一件倗尊缶(M1:54)铭文:“倗之尊缶。”
2号墓的倗(漮+皿)鼎铭文:“楚叔之孙倗之(漮+皿)鼎”;同时出土于该墓的倗盓鼎铭文:“倗之飤鼎。”
2号墓的薳子倗簋铭文:“楚叔(此处佚一字,疑为之)孙薳(此处佚一字,疑为子)倗之(此处佚一字,疑为簋)。”
2号墓的薳子倗尊缶铭文:“薳子倗之尊缶。”
2号墓的薳子倗浴缶铭文:“楚叔之孙薳子倗之浴缶。”
2号墓的倗盥盘铭文:“倗之盥盘。”
2号墓的倗盥匜铭文:“倗之盥匜。”
2号墓的倗戈铭文:“新命楚王(此处佚一字,疑为康),雁受天命,倗用变不廷,阳利(此处佚三字)唯(此处佚二字)。”
2号墓的透雕倗矛铭文:“倗之用矛。”
3号墓的倗浴爨鼎铭文:“楚叔之孙倗,择其吉金自作浴爨鼎,眉寿无諆,永保用之。”
3号墓的倗尊缶铭文:“倗之尊缶。”
3号墓的倗盥缶铭文:“倗之缶。”
倗之用矛
年、年,文物工作者又先后在与下寺楚墓群临近的徐家岭、和尚岭两处大型楚墓群发掘出土了一批带铭文的为氏家族青铜器。
这就说明,此地应系春秋中晚期楚国贵族为氏家族封地。封地在此,且名“为”,应与楚文王、堵敖、成王、穆王四王曾居的为郢有关联。
为郢当在淅川仓房镇的薳子倗家族墓地附近。此地在上世纪丹江口水库蓄水之前,位于顺阳川之上的丹江基本呈北—南流向,至李官桥古镇北变为东—西流向,过李官桥折向西南,再南流至均口入汉江。当然,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地形地貌,与楚国早期时的丹江河道可能有差异,但因为受丹江小三峡延伸下来的山脉的限制分割,差异应不会太大。
查《淅川和尚岭与徐家岭楚墓》一书所附《古龙城及周边地区相关墓地位置示意图》,以李官桥为中心点,丹江西岸附近为下寺楚墓群,西北为和尚岭楚墓群,正北为徐家岭楚墓群;丹江东岸正北为淅川另一古镇、范晔故里埠口,东北为龙城遗址。龙城东为吉岗楚墓,龙城东南还有杨河楚墓。李官桥与埠口、龙城三地之间基本呈等边三角形,而李官桥位于丹江中游大拐弯处,且与下寺、和尚岭、徐家岭楚墓群相近,作为为郢的可能性最大。
当代学者凌智民在其专著《探寻屈原的足迹》(未版)中指出,“从武王后,楚国国王住过的地方有疆郢、湫郢、樊郢、为郢、鄀郢、睽郢、同宫之北、承之野、鄢郢、秦溪之上、章华之台、美郢、鄂郢、酉澫、司吁、蔡、蓝郢、朋郢、?郢、并郢、鄩郢。”书稿中,关于为郢,他写到:
研究学者认为:为郢,楚文王始居,此后成为楚之重要都邑,穆王、庄王、共王、康王、郏敖、灵王、昭王都曾居此郢,阖庐所破之郢即此。春秋楚邑有蔿,如《左传·僖公二十七年》:“子玉复治兵于蔿。”蔿或与为郢有关。《通志·氏族略》:“蔿氏食邑于蔿,故以命氏。”“蔿氏”又作“薳氏”。今淅川丹江口水库一带有蔿氏家族墓地。也有学者认为:《汉书·地理志》:“江陵,故楚郢都,楚文王自丹阳徙此。后九世平王城之。后十世秦拔我郢,徙陈。”《水经注·沔水》:“江陵西北有纪南城,楚文王自丹阳徙此,平王城之。班固言:楚之郢都也。”所说的楚文王徙江陵,当即是为郢(蔿郢),地在今湖北荆州市荆州区。赵平安先生认为为郢就是鄢郢。为郢在今湖北襄阳市宜城雷河镇官堰村郭家岗。本人赞成赵平安先生的为郢就是鄢郢观点。但认为为郢并不是湖北襄阳市宜城雷河镇官堰村郭家岗。
凌先生的观点笔者不敢苟同,特此商榷。
据《楚居》记载,为郢,文王、成王、穆王、庄王、共王、康王、嗣子王等先后迭次居之。笔者认为,为郢在河南淅川境内,其他“郢”多位于今湖北境内。
为郢当在河南淅川仓房镇与香花镇之间,很有可能是曾位于此地的丹江东岸(参看《淅川和尚岭与徐家岭楚墓》所附淅川古龙城及周边地区相关墓地位置示意图,在今日之东岸。也许当时的丹江河道在其南),已经被淹没在丹江口水库之中的“龙城”遗址。
其附近下寺、和尚岭、徐家岭三处楚墓群出土的大量带有蔿氏铭文的青铜器文物就是明证,正如凌智民所说“今淅川丹江口水库一带有蔿氏家族墓地。”
以此看,为郢(龙城)要距熊绎最初所封“子男之田”——今河南淅川大石桥乡(有古鄀国遗址,属于楚之夷屯及其后的鄀和鄀郢)一带已有六七十公里左右,说明楚人通过“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实现了初步的开疆拓土,不再是《左传·昭公二十三年》所记载的“土不过同”(西周井田制,九田为一井,十井为一成,百井为一同。一同方百里)。楚人自丹阳川沿丹江而下,穿过小三峡,来到了更为宽广、更为肥沃的顺阳川。所以,文王、成王、穆王、庄王、共王、康王、嗣子王等皆以为郢为都。
正如清华简《楚居》记载,“若敖酓义徙居鄀,至焚冒酓帅自鄀……至堵敖自福丘徙袭鄀郢,至成王自鄀郢徙袭湫郢,湫郢徙袭为郢,为郢徙居睽郢。至穆王自睽郢徙袭为郢”,可见自熊绎至楚穆王时期的三百余年间,有多位楚王先后在淅川定都,而司马迁只以“丹阳”概括之而已。
可以推定的是,鄀、鄀郢、为郢已能确定在淅川境内。也因此可以说,《史记·楚世家》记载的“熊绎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绝不是空穴来风。
《楚居》简片段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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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楚国早期都城夷屯、发渐、旁屽、乔多、焚、宵、福丘亦或在淅川境内
楚“居丹阳”。司马迁没有错,因为他没有看到清华简《楚居》,只能统而言之,不如《楚居》记载得如此详尽:
至酓绎与屈紃,使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惧其主,夜而内尸,抵今曰夕,夕必夜。至酓支、酓旦、酓樊、及酓赐、酓渠尽居夷屯,酓渠徙居发渐。至酓艾、酓挚居发渐,酓挚徙居旁屽,至酓延自旁屽徙居乔多,至酓勇、及酓严、酓霜、及酓雪、及酓训、酓咢、及若敖酓义皆居乔多,若敖酓义徙居鄀,至焚冒酓帅自鄀徙居焚,至宵敖酓鹿自焚徙居宵。
至武王酓彻自宵徙居免(大),焉始称王,祭祀致福,众不容于免(大),乃溃疆郢之陂而宇人,焉抵今曰郢。至文王自疆郢徙居湫郢,湫郢徙居樊郢,樊郢徙居为郢,为郢复徙居免(大)郢,焉改名之曰福丘。至堵敖自福丘徙袭鄀郢,至成王自鄀郢徙袭湫郢,湫郢徙袭为郢,为郢徙居睽郢。至穆王自睽郢徙袭为郢。至庄王徙袭樊郢,樊郢徙居桐宫之北。若敖起祸,焉徙居蒸之野,蒸之野徙居鄢,鄢徙袭为郢。至共王、康王、嗣子王皆居为郢。
楚国都城鄀、鄀郢、为郢均在河南淅川丹江之滨。根据淅川山水地望、历史文化对其他都城做些讨论,以就教于方家。
考古发掘证明和历史文献记载,当楚武王、楚文王时,楚国自淅川丹阳南迁湖北江陵纪南城郢都。参看清华简《楚居》,期间多有反复,基本上都在丹、汉流域迁徙建置,到共王、康王、嗣子王时还皆居为郢。
上述清华简《楚居》中提到的其他多个都城或就在淅川境内的丹江、鹳河流域。楚人始封于此,逐水而居,沿江筑城。
这些都城及其周边都可以叫“丹阳”。
夷屯,当在鄀附近。夷,会意字,从大从弓,平坦之义;屯,聚集,储存,驻扎之义。此地位于河南淅川三大川之一丹阳川上游,必为河谷平坦之地,楚子熊绎受封之初当在此居住、生聚。夷屯者,平地之居也。上述清华简《楚居》记载得很清楚:“至酓绎与屈紃,使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至酓支、酓旦、酓樊、及酓赐、酓渠尽居夷屯。”这段记载的意思是,在熊绎与屈紃(或是屈原的先祖之一)时期,他们请鄀国人鄀嗌占卜,根据占卜的结果,楚人迁徙到夷屯这个地方。在夷屯,他们建造了用于祭祀用的楩室,可是经济拮据、缺少祭品,于是就去偷鄀人的无角牛来当祭品。熊支、熊旦、熊樊及熊赐、熊渠时代,全都居住在夷屯。
鄀国都城商密遗址在今河南淅川县大石桥乡,夷屯也不会太远。如果夷屯距鄀国很远,楚子如何能让鄀国人鄀嗌占卜选址建都,又如何能就近去偷鄀国人的牛?清华简《楚居》记载:
至酓绎与屈紃,使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惧其主,夜而纳尸,抵今曰夕,夕必夜。至酓支、酓旦、酓樊、及酓赐、酓渠尽居夷屯,酓渠徙居发渐。
令人欣喜的是,李学勤先生在对上述简文仔细分析之后,也认为夷屯即淅川的丹阳:
《楚居》载熊绎徙于夷屯,对照《楚世家》:“熊绎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看来夷屯就是丹阳。简文明确说自熊绎一直到熊渠“尽居夷屯”,这对推断该地的地理方位非常重要。
李学勤先生还在援引《楚世家》和《左传》的其他记载之后说:“不管怎样,其时楚都是在夷屯。”
发渐。发有产生、扩大、发展之义;渐有逐步、苗头之义。熊绎之后,经熊支、熊旦、熊樊、熊赐、熊渠诸子的治理,丹阳“子男之田”逐步得到了发展,渐有兴旺富足之势。熊渠自夷屯迁都重建,因以发渐名之,其地当在今河南淅川县大石桥乡与老城镇之间。
旁屽。旁有依傍之义;屽同岸。熊挚从发渐迁都于旁屽,其地应与发渐相近,当在今河南淅川县老城镇丹江北岸,或即已被淹没的淅川老县城附近。
乔多。乔,会意字,像人行走的样子。本义为高,高耸,形容树木。《说文解字》:“乔,高而曲也。”“多,重也。”丹江两岸山高林密,生存环境恶劣,所以《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需要艰苦奋斗。故不忘初心,以乔多为都名。清华简《楚居》记载,自熊延从旁屽徙居乔多,八位楚子皆居此。此地当在今河南淅川县老城镇与马蹬镇之间的丹江北岸、岵山南麓,或即岵山铺、狮子岗一带。
焚,会意字。从火,从林。甲骨文字形,象火烧丛木。古人田猎,为了把野兽从树林里赶出来,就采用焚林的办法。《说文解字》:“焚,烧田也。”《韩非子·难一》:“焚林而田。”《史记·楚世家》记载,楚人自熊绎被周成王“封以子男之田”,“居丹阳”,则楚人世居淅川山水之间,尤其是早期,必然需要放火烧山、开荒屯田以发展农耕。与此相佐证的是,《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晋国栾武子转述楚王以楚国先君若敖、蚡冒为例,诫勉*民之语:“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无日不讨*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说若敖、蚡冒乘着简朴的柴车,穿着破旧的衣服,开辟山林,垦拓荒野。“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需要“焚”,则命国都、国君为焚,当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蚡冒(楚武王之兄)即清华简《楚居》中的焚冒,《楚居》说“至焚冒酓帅自鄀徙居焚”,鄀在今淅川县大石桥乡,焚因与鄀相近,其地当在今淅川县老城镇与马蹬镇之间的丹江北岸、岵山南麓,亦即司马迁之“丹阳”之谓也。
宵,形声字,从“门”表夜间昏暗。本义,夜晚。清华简《楚居》记载:“至酓绎与屈紃,使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惧其主,夜而内尸,抵今曰夕,夕必夜。”这段记载说明,楚人偷了鄀人的无角小牛做祭品,又怕被牛主人发现,只好在夜里偷偷地将小牛运入楩室并供奉起来。所以后来祭祀活动就被称为夕,夕(祭祀活动)一定是放在夜里进行。上述清华简《楚居》还记载:“至宵敖酓鹿自焚徙居宵。”宵敖熊鹿把国都从焚迁到宵,当系以“偷牛”事警醒自己和国人,要想不再困顿,只有发愤图强。
则宵当在焚附近,也在丹江及其支流老鹳河(淅水)流域。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河南淅川县北部有霄山,又名宵山。宵山海拔余米,因其高峻,直入云霄而得名。主要景点有四女望月、凤凰台、擂鼓台、磨盘沟、白龙潭、黑龙潭、苍龙潭和九龙圣母庙、尼姑庵等。山之东北临西峡屈原岗,山之南为今淅川县城。鹳河自宵山下由西北向东南奔流,至淅川马蹬原双河镇的岵山下汇入丹江。老鹳河两岸土地肥美,系淅川三大川之一的板桥川,濒河台地上有上集镇张营村沟湾仰韶文化遗址,年发掘出一批彩陶器物。笔者曾到遗址所在地探访。中国社科院文物考古所和郑州大学的学者根据人骨考证,这里的人以耕作、食用稻谷为主,以粟子为辅。这样的生存环境,必然适合楚人于此建宵。
免(大)、免(大)郢、福丘当在岵山下丹江鹳河交汇处、岵山东北麓。免,会意字。金文字形,下面是“人”,上面像人头上戴帽形,是冠冕的“冕”本字。假借义,免除,避免;脱掉,脱落。清华简《楚居》中的免是指岵山雨雾缭绕如帽,还是指楚王开始冠戴冕旒?参看上述清华简《楚居》的记载“至武王酓彻自宵徙居免,焉始称王,祭祀致福,众不容于免……”,可推定,楚武王熊彻时放弃楚子身份,“始称王”,则免为冕,可通也。
因为武王在此加冕称王,“祭祀致福”,其子文王在几度迁都之后,从为郢沿丹江而上,回到他父辈的地盘免郢,并更名为福丘,以纪念之。
清华简《楚居》记载:“至文王自疆郢徙居湫郢,湫郢徙居樊郢,樊郢徙居为郢,为郢复徙居免郢,焉改名之曰福丘。”丘者,小山也。岵山东北麓至今还有官福山村,或为福丘之遗存。
丹江小三峡
四、汌水或即河南淅川县境内的丹江
《楚居》中的汌水究竟是哪一条江河?再来看看清华简《楚居》的开头:
季连初降于隈山,抵于穴穷,前出于乔山。宅处爰波,逆上汌水,见盘庚之子,处于方山。女曰妣隹,秉兹律相,詈胄四方。季连闻其有娉,从,及之盘(泮),爰生伯、遠仲。游徜徉,先处于京宗。
李学勤先生分析认为,汌水是河南淅川县境内的丹江(均水、顺水)。
作为精研清华简的大家,李学勤先生在《论清华简楚居中的古史传说》中写到:
这条有关键意义的汌水,其实就是均水,见《水经注》,《汉书·地理志》作钧水,“上中游即今河南西南部淅川,下游汇合淅川以下的丹江,流入汉水”(李学勤原注:《中国历史大辞典·历史地理卷》,第页,上海辞书出版社,年)。按《汉志》南阳郡博山旧名顺阳,应劭云:“在顺水之阳也。”《水经·均水注》:“均水南径顺阳县西,汉哀帝更为博山县,明帝复曰顺阳。应劭曰县在顺水之阳,今于是县则无关于顺水矣。”这个顺阳位在均水东北(李学勤原注:《杨守敬集》第五册《水经注图》,南七西三,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年),顺水显即均水。“顺”与“汌”都是从“川”声的字(李学勤原注:《说文》小徐本),且与“均”“钧”通假,古书曾见其例(李学勤原注:高亨《古字通假会典》,第79页,齐鲁书社,年)。
李学勤先生还在文中推论,季连的妻子妣隹即是河南新蔡葛陵楚墓之葛陵简中记载的“汌追”,与丹淅地区有着密切的关系。
的确,淅川历史上有博山、顺阳之名,有丹阳川、顺阳川、板桥川之地,丹江及其支流老鹳河古时的确曾名均水,丹江与汉水交汇处也曾名均口(湖北丹江口市在丹江口水库建设之初还叫均县)。出于对淅川之爱和学者之敬,笔者亦愿意信服李学勤先生的剖析。
但如按上述分析,汌水即丹江及其支流老鹳河,则季连此时已到过淅川境内,似乎说不通。此时的季连,应该还在中原腹地。因为到周成王时,熊绎才被封于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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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楚国早期都城在丹淅流域来回迁居原因初探
两河三川宜楚居。淅川所辖基本上由丹江小三峡之上的的丹阳川、小三峡之下的顺阳川和老鹳河沿岸的板桥川构成。两河三川之间,群山连绵,奇峰耸峙,洞穴多有,土地肥沃,遗址遍布,自古人文繁盛。楚之先民在此繁衍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地理优势和人文环境。
丹江上游豫陕鄂三省交界荆紫关镇(曾名荆籽关、草桥关),丹江穿镇过,一脚踏三省,有猴山(乍碦山),有溶洞万佛洞;其下寺湾镇,有出土大量石斧、石碓、石锉、陶片、陶纺轮的郭湾新石器遗址,有位于丹江、淇河交汇处的三户城遗址(传为范蠡故里),还有未发掘的楚墓群;有寺坡、古墓岭,有马古洞、鳖古洞、老君洞;其下大石桥乡有王子山、清风岭、金菊岭,有古鄀国都城商密遗址,与楚国鄀郢相近,战国时为楚三户亭和秦丹水县所治;南岸滔河乡,丹江、滔河交汇,有龙山,有马家沟恐龙蛋化石点,有*楝树、水田营、下寨仰韶—龙山文化遗址,出土大量陶器、玉器等,另有白亭古城遗址,有娘娘洞;北岸老城镇,有岵山诸峰,有尧帝子丹朱坟,明成化以来曾为淅川县治所在,或即楚国早期都城夷屯;其东马蹬镇,丹江、老鹳河交汇,向为马蹬驿,接岵山,控云岭,有八仙洞,有玲珑石;盛湾镇,丹江、*水河交汇,有太白山、四峰山、高眉寨,有下王岗、马岭仰韶—龙山文化遗址和茅坪楚墓群,出土文物众多;亦有三户城遗址,清代县志有载;仓房镇位于丹江小三峡之下,有白崖山、大衣寨诸峰,香严寺周围多有溶洞,更有下寺、和尚岭、徐家岭三大楚墓群,已被认定为楚康王令尹薳子倗家族墓地,出土王子午升鼎、铜禁、编钟、神兽等文物上万件;对岸香花镇,有龙城遗址,其附近有吉岗楚墓群;其下九重镇,有禹山、汤山、朱连山,传为大禹、商汤、丹朱治水遗迹,更有陶岔渠首;至于鹳河流域的上集镇、金河镇,有锁山、霄山、雷风垭、官福山诸山,号称板桥川,自古农耕发达,有沟湾仰韶文化遗址,出土彩陶三足鼎等。
如此山水,如此人文,楚当然可居之。
但从清华简《楚居》的记载来看,楚国之都城多有迁徙和反复,但基本上都在丹、汉流域建置,到共王、康王、嗣子王时还皆居为郢。
楚国早期多年间的都城为什么在淅川境内沿着丹江、老鹳河来回迁建?笔者认为,这既是不断征伐、开疆拓土之因,也是不断征伐、开疆拓土之果。更有不可忽视的外部原因,推测有二:
一是因为受丹江洪水和地震所侵扰。逐水而居,沿水而城,水有一利,必有一弊。丹江作为汉江的最大支流,以及丹江的最大支流老鹳河,自古常常泛滥。上古之时,尧帝子丹朱被舜帝放逐于丹江之滨,丹朱坟今仍存淅川老城镇西南,常受百姓祭奠。为何?因为丹朱生前兴修水利,整治水害。
清康熙、咸丰、光绪年间纂修的《淅川县志》《淅川厅志》《淅川直隶厅乡土志》及年版《淅川县志》都有关于丹江泛滥成灾、毁田倒屋,以及地方治水之举的记载。如《淅川直隶厅乡土志·*绩录》记载,东汉桓帝时,任丹水县(今淅川县)丞的陈宣,“创兴水利,引注丹流以溉民田,遭永寿三年大水,前功尽毁。宣躬自营度,复修旧迹,百姓赖之。”
先楚时期的丹江、老鹳河亦必然危害甚深,其时之城邑多系夯土版筑,焉能抗洪?只能水来城淹,城破人走,迁而建之,再毁再建,反复循环。
为郢之后,淅川古镇李官桥曾为顺阳、博山县城。康熙二十九年《淅川县志·古迹》、清咸丰十年《淅川厅志·古迹》卷记载:“顺阳城在顺阳保,汉为博山县,属南阳郡,明帝改曰顺阳。晋属顺阳郡。隋仍属南阳郡。”该卷还记载了博山城的地望:在“城(淅川老县城)东南百余里顺阳保,其城遗址久堕入淅江(丹江)。”
博山城何以“堕入淅江”?历史上,丹江流域洪灾、地震频发。康熙二十九年《淅川县志·灾祥》卷记载:宋“徽宗大观四年,大水漂没顺阳县。”明“正德十五年,大水,田禾淹没,民舍冲决。”“万历二十九年,大水,伤稼……三十一年,大水,冲决民室甚多。”“崇祯三年,雨雹,大风拔起树木。”关于地震,康熙二十九年《淅川县志·灾祥》卷记载:明“正德十六年正月朔日,地震。”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十四日夜分,地震,有声从西北来,响如雷,及辰犹震,数日不止。”上世纪70年代中期迄今,顺阳川库区一带先后发生三次有感地震。
二是因为气候变化影响农耕和仓廪积蓄。《考古学报》年第1期刊发有竺可桢的《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一文。该文指出,西周处于由暖入寒的气候环境之下。《竹书纪年》记载周孝王时,长江支流汉水两次结冰,发生于公元前和年。《竹书纪年》又提到结冰之后,紧接着就是大旱。
可以想见,汉水结冰,位于汉水之北的丹江、鹳河肯定也结冰了。如此严寒的气候,必然影响位于丹、鹳流域的楚国农作物的生长,甚至可能造成绝收。更何况,紧接着发生了大旱灾。这对于楚国先民来说,都是极大的灾难。楚王们只能把都城一再向温暖潮湿的南方迁徙。
竺可桢说,好在周朝早期的寒冷情况没有延长多久,大约只一两个世纪,到了春秋时期(公元前一年)又和暖了。气温回升,自然催发了农业丰收,国力、*力得到增强,这也与楚国在春秋时期开始问鼎中原相呼应。
需要说明的是,笔者对于先楚史缺乏深入研究,更是刚刚接触清华简,所论多系一孔之见,谬误必然不少,期待得到方家斧正。
本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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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川直隶厅乡土志》(手抄本),清光绪末年刊;
《淅川县志》,中州古籍出版社,年版;
《考古学报》,年第1期。
年11月13日,修订于郑东三者堂作者简介吴元成,河南淅川盛湾镇分水岭人,幼曾居湖北荆门,现居郑州,曾获杜甫文学奖、河南省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图书奖等。著有《花木状》等诗文集多种,与何弘合著有《命脉》。吴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