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看白癜风最好专科医院 https://jbk.39.net/yiyuanfengcai/video_bjzkbdfyy/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十月初,何翎来找我。
他臂弯上挎着竹篮,上头盖着块儿沾水的方巾,篮柄在他袖子上压出一道折痕。
我知道那沉甸甸的一篮定是橘子。
果然,何翎简单地卖了个关子,就从里头掏出一颗橙黄的圆球抛给我,说:
“喏,南山橘园里新摘下的,奖励元元。”
我记得何翎对我说过,南山橘园是皇上专为五公主而建。
我垂眸道了声谢,剥开一瓣塞进嘴里,橘子特有的酸涩瞬间盈满口腔,激出了眼底一片湿润。
“是不是很新鲜?”
他半倚着门框,笑盈盈地看我。
我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睛,冲他点头:
“元元最喜欢橘子了。”
回答迎合了他的期待,他露出意料之中的满意笑容,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夸奖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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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元最乖。”
可是他不知道我从小最怕酸,他只知道,他的元元向来是喜欢吃橘子的。
2
元元这个名字是何翎给我安上的。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手上戴着锈迹斑斑的镣铐,和另外十几个同样被卖掉的女孩一起挤在装牲口用的木笼里。我们都是无人来赎的女囚,只好被卖作奴隶。
而我入狱只是因为太饿,就偷了两只肉包。
那时蜷缩在笼子角落的我,抱着膝盖抖得像一只失足落水的小猫。
然后视野里闯进一双干净的靴子,上头坠着竹青色的华服下摆。
我窃窃地抬头看,男人侧脸落着霞光,皱眉凝望我,忽而厉声问:
“怎么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他听起来很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对我发作,于是我瑟缩了一下,重新把脑袋藏进膝盖。
随后我听见他让卖我们的人打开竹笼的门,然后一只手挑起了我的下巴。
他细细地打量了片刻,渐渐松下眉头换上笑脸,对我说:
“别怕,我叫何翎。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后来我才明白,当时何翎看着我的那几秒,是在确认我的脸有没有划伤,还能不能为他所用。
3
被何翎救下后我被带到皇城外一处偏僻的院落,院里住着四五个嬷嬷,何翎命她们用玫瑰的花瓣为我沐浴,替我换上锦衣华冠,又施以昂贵的脂粉。
铜镜里那个原本脏兮兮的小奴隶终于有了人样。
何翎再次见到我时眸中划过一抹亮色,他捧起我的下巴,让我对上他的眼睛:
“果然是漂亮的。”
那只手掌粗糙有茧,分外宽厚,是习武之人的手。
我被何翎眼里蜜酒般的宠溺灌得晕乎乎的,真以为是打扮过后的我很合他的心意。
于是我大着胆子提起裙摆,向他笨拙地行了个礼,自我介绍说:
“大人,奴家名唤……”
“不必”,他出声打断我,“你不再需要那个名字了,以后你就叫元元。”
我对自己的乳名没有任何不舍,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每次何翎念起这两个字时两瓣薄唇碰在一起,然后唇角轻轻地向上勾起一个笑,很是好看。
院里的嬷嬷们每次见到何翎时都会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一声何将军。我在街上见过将军府的高头大马,知道那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便也学着向他弯腰颔首。
可是何翎却次次都拦下我的动作,或是揉揉我的头发,或是捏捏我的脸蛋,好笑地说:
“傻元元,你是不一样的,你不必如此。”
我不知道我一个被他从深渊里拽上来的小奴隶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他允许我叫他何哥哥,每隔两三天来看我一次,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在我习惯性低下头时提起我的下巴,对我说,“元元,抬起头来,你这张脸不适合低头。”
父母双双离世后,我的前半生就像山里的草莽,靠拾人牙慧在冷言冷语下苟且偷生,从没想过会有人疼惜我。
遇见何翎的一个月后,我便觉得我或许能为那一声“元元”做任何事。
何翎或许也是这样想,所以他终于带我去见了她。
4
那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对岸身着华服的女孩扑在石栏边,正捧着用琉璃盏盛着的一小杯米粒,逗弄池塘里的红鲤鱼。
我的五官竟然和她有七分相似。
少女着一身嫩黄色的裙子,明明看起来是与我相仿的年纪,却仍是稚气未脱的孩童模样,让我想起从前家里刚出壳的小雏鸭,一身暖融融的绒毛。我低头瞥了一眼水里倒映的自己,干瘦的一张脸,哪怕五官再相似,也一眼认得出哪个是真公主。
“那位是五公主。”
我和何翎远远地站在对岸的树丛后,何翎在我耳边说话,眼睛却没有看我。
我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他眸中盛的那捧蜜酒更加稠密。
我或许迟钝,可我还没有那样笨。
那一刻,我明白了那些光原来不属于我。
可是当何翎忽然握起我的手,问我:
“元元,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我听见自己说:“元元的命是何哥哥给的,只要是何哥哥说的,我都愿意。”
5
五公主是柳贵妃所生,柳贵妇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但生下五公主后便因体弱而离世,据说五公主长得与离世的贵妇很是相像,因此公主自出生起便得到了皇上的无限溺爱。
五公主爱吃橘子,皇上就砍了半片南山的树为她造了一座橘园。
却没曾想,那年虞国国主亲访,带着王子入朝上供时,路过后花园一样看中了正在嬉戏的五公主,说自己相思蚀骨,摆出了一副非公主不娶的架势。
皇上自是舍不得,用公主尚且年幼为由将婚约搁置下来。但是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皇上对公主的宠爱本就引得朝野不满,虞国虽是小国,却没有因为一位公主就与之交恶的道理。
眼看公主快到及笄之年,要求和亲的谏书纷至沓来。此时,向来不涉足朝堂之事的何将军却提出了一个方案,说可以用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来顶替公主和亲,且愿意将此事一人揽下。
何翎一边剪着窗台上的烛火,一边淡淡地告诉我这些事,说完后补充道:
“虞国主对公主一片痴心,所以元元你去,定是一生富贵荣华。”
我有些难过,因为我并不在乎富贵荣华。
我想了想,拽了拽他的袖子,问:
“何哥哥,在我之前你救过几个元元?”
何翎心思缜密,不会将赌注全部压在我身上。我想知道那些元元都去了哪里,他又是不是曾待她们都如此亲善。
他持剪的手一顿,轻笑一声,叫我别多想。
我攥着那片布料不肯罢休:“何哥哥,我不笨。”
何翎默然转身,自上而下俯视着我,烛火明明灭灭,他的表情是先前从未有过的阴戾,让我想起从前上山采野菜时草丛里吐信子的毒蛇。
我本能地害怕,正要低头道歉,他却忽然蛮横地擒住我的下巴,在我唇上附上一片冰凉。
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所有防线轰然崩塌。
面对一个没尝过爱情滋味的小奴隶,何翎太知道怎样把她捏在掌心。
他直起身,用拇指蹭了蹭我的嘴唇,举止亲昵,话里却没有丝毫温存:
“元元,你不必聪明,只要做好你的事。”
言下之意是,我不必聪明,只要扮演好五公主,他就会一直是我的何哥哥。
我确实不聪明,除了爱他以外,什么也不明白。
顶替公主并不容易,有太多规矩要学,何翎让李嬷嬷一项一项教我。
李嬷嬷曾是五公主的乳娘,她知晓公主的所有习惯和爱好。
她给我一双金丝线的绣花鞋,比我的脚要小上几分,她说那是五公主的旧鞋,从头到脚,一切都要确保万无一失。
那双鞋子很漂亮,从踩进去那一刻开始我便被削了足,从此院外大千世界与我无关,我的心只装得下眼前方寸和一个何翎。
穿得久了,脚尖磨出了血泡,每一步都像踩在针上。
有次我走路时不小心绊到地上凸出的石块,摔在地上弄脏了裙子。李嬷嬷让我伸出掌心,用戒尺狠狠抽了三下,掌心顿时红肿一片,渗出血。
李嬷嬷习惯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很疼,却不必担心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天晚上何翎来见我时带了一瓶药粉,我便知道那戒尺是他默许的。
他轻轻掰开我的掌心,朝着伤口呼了呼气,一边把药粉抹上去,一边哄孩子似地安慰我说:“忍一忍,马上涂好就不疼了。”
我告诉他:“何哥哥,这真的很疼。”
他揉揉我的头发耐心地哄我:“元元乖,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下次给你带。”
何翎每隔三四天就来一次小院,弯着嘴角说是来见我,实则是来看我练得怎么样。
“我想去河边看元宵的花灯。”
他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于是我乖巧地冲他傻笑,改口道:“开玩笑的,可以给我带糖葫芦吗?”
这次他笑了笑,说我真是孩子气。
每次来,何翎都会给我带一些礼物,最常带的是橘子和蓝宝石的小饰品。我从小舌头敏感,吃不得酸,对首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每次何翎总是说“元元你一定喜欢”。他说这话时是如此笃定,眼里还带着某种期待。
我是喜欢的,只是因为它们是何翎亲手递给我的。
我知道南山有一座为五公主而建的橘园,我见过公主插在发间的水蓝色发钗。我想让自己变笨,可这些事情慢慢在眼前连成一条清晰的线,我假装不明白,只是傻乎乎地把橘子一片片塞进嘴里,笑着对他说“元元很喜欢,谢谢何哥哥。”
直到那天晚上,他亲手把窗户纸撕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入睡,却突然被一声响动惊醒,鼻尖闻到扑鼻的酒气,随后身子被人从后面锢进了怀里。
我刚想挣扎,却被一声在耳畔响起的“元元”惊得动弹不得。
“元元,让我抱一会儿。”
呢喃般的话语带着温热的吐息,落进耳朵里酥酥麻麻的痒。我的心跳顿时如鼓般响动起来。
“你小时候是最喜欢我的……长大了就不念何哥哥了。”
我一怔,分明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又一分分冷下去——他叫的不是我。
我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许是酒气的作用,他的眼睛雾蒙蒙的,我怀疑他是否真能看得真切,便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
“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他笑了,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回答我说:
“你是锦元,是我最喜欢的元元。”
我从未见过何翎如此柔软脆弱的样子。
那晚何翎醉醺醺地对我说了很多胡话,他说我们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小时候为了给我抓御花园的鲤鱼还挨了好一顿鞭子,说他想护我一辈子,可惜自己只是个庶出的将军……
那些回忆真的好美好美,我好嫉妒它不是我的,嫉妒得甚至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何翎低头吻我眼角的泪花,问我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我了,他去替我报复。
他炙热的唇摩挲过我的皮肤,好像要把我烫伤。
和那时不同,这个吻是用了心的,可它不是给我的。
在何翎睡熟后,我偷偷用指尖描摹过他的眉毛,描摹过他分明的棱角。我还想吻他的唇,但是不敢,只敢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唇,又点了点自己的。
我轻轻对他,也对自己说:
“我陪你走完这场戏。在离开之前,我就是你的元元。”
何翎离开时我假装在熟睡,我听见他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沉寂了几秒后,他叹了口气,俯身替我掖好了被角。
后来从李嬷嬷那里我知道了那天何翎会买醉的原因,原来最近五公主看上了今年的榜眼,向皇上要驸马。皇上虽因为和亲的事拒绝了,却也答应她等解决好了虞国的事就如她的愿。
我不知道何翎听到那些时是否比那晚的我更伤心,可他到底比我厉害,两天后再见我时已然又是脊背笔挺的将军模样,依旧对我展露温柔笑意。
我却努力了好久,才学会让自己再一次笑着答应那声“元元”。
6
一年后我原本干瘪的脸颊被养得丰满起来,举手投足间的礼仪李嬷嬷已再难挑出错来,连何翎见到我都偶尔有几分恍神。
那天夜晚,城里方向的天空亮如白昼,小院离城里很远,皇宫之上烟花炸裂的声音传到这儿盖不过满耳的蝉鸣。
院墙很高,我举着蜡烛站在院子里,垫起脚伸着脖子想看热闹。
“想看看吗?”
何翎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从屋顶传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轻轻落地,一把揽过我的腰,又一个翻身把我带上屋顶。
晚风拂过我微颤的脚踝,我下意识攥紧他的衣领。
何翎轻笑一声环紧我的腰,示意我抬头看,我才发觉那远处的红光竟是满城的红灯笼和缓缓升空的祈天灯。
“今天是什么日子?”
“五公主的生辰。”何翎淡淡地告诉我。
我抬头偷看他一眼他的表情,小声问:“何哥哥不去宫里为公主庆生吗?”
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正打算把话头扯开时,他开口说:“公主身边自有人陪。”
真元元有人陪,所以来找我这个假元元。
我垂下头,忽然失了兴致,说:“元元看够了,上头冷,我们下去吧。”
回到屋里,何翎叫李嬷嬷去给我热来一杯姜茶,又拉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
“你不记得自己的生卒年月,但今日公主及笄,想来你们岁数相仿,我便也为元元庆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简,摆开来竟藏着一套女人家的梳妆用具和一支水蓝色发簪,缀着只象牙致的小兔子,做工非常精细。
看到颜色,我便知道那是何翎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可还是自欺欺人地问:
“何哥哥,这是给我的吗?”
“我看到觉得很称你,便买来送你做礼物。”
何翎散开我的长发,我看着铜镜里的他站在我身后,握刀的手此刻捏着一把小小的梳子,笨拙地在我发间穿梭,表情过于认真,看起来倒有些好笑。
我的脸颊不争气地烫起来,动也不敢动。
何翎耐心地盘了许久,终于在我头上挽成了一个好看的髻,最后在那支簪子插进我发间的同时,他淡淡开口:
“虞国的聘书来了。”
我的身体一颤,像从一场大梦中忽然惊醒。
“元元,”感受到我的颤动,何翎把双只手放在我肩上,“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受罚,也再也不用看别人眼色了,嫁去虞国,以后你会是万人之上的尊贵。”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明知故问:“去了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对?”
他静了片刻,给我意料之中的答案:
“走出这扇门,你我便是陌路。元元,我一直知道你聪明,你明白该怎么做。”
何翎说,他知道我聪明。
7
临行前五公主要求见我一面,进门时她正在桌前吃橘子,何翎站在她身后。
见我来,公主把橘子递给何翎,在裙摆上蹭了蹭手,就亲昵地凑到我跟前,感叹说:
“哇,何哥哥之前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有点儿担心,没想到你真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恭敬地行了个礼,起身时撇了一眼何翎,笑说:
“奴家和公主到底不一样。公主是公主,奴家只是您脚下投下的影子,比不得。”
五公主表情困惑,何翎却蹙起了眉。
五公主很可爱,许是看我和她年纪相仿,宫里又不常有玩伴,于是对我说完一些感谢的话,就从话本子聊到女儿心思,儿女情长,一点儿公主架子也没有。
若我是何翎,我想我也会喜欢这样纯白无瑕的女子。
话间谈到她的状元郎,我不禁又瞥了眼何翎,她以为我是怕何翎会告密,就宽慰我说:
“没关系的,何哥哥是自己人,不会对父皇说的。”
我默了默,问她:
“公主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子呢?”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人,她忽而双颊绯红,羞涩地回答我:
“我说不明白,但他身上像集满了整个清晨的光,看见他就觉得欢喜了。”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何翎的那天,他披着霞光宛如为我而来的神明。
可是造化从来弄人,他不为我而来,亦成为不了心上人的光。
8
三天后我坐上了虞国的红轿子,以五公主的身份风光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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