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你性格太倔强了,天天和丈夫公婆拗着,能有啥好果子吃?我娘说了,咱女人嫁鸡随鸡,就得认命!婆家即使打咱骂咱,咱也不能还手还嘴!”
年的一天,在湖南省浏阳县的一个小村子里,两个女人正背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一大捆柴,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正对着另一个女人说着刚才那段话。另一个女人虽然眼角挂着泪水,但眼神却很坚毅。她回答道:“我就不信这个命!平时都是我伺候他们,凭啥就要任他们打骂?”
“你还敢反了天不成?赶紧给我走!赶紧回家做饭,一大家子人都饿着呢,你还跟这儿聊天?你衣服洗了吗?不知道爸妈的衣服被雨淋湿了吗?”突然,在两个女人的对面,一个粗暴的声音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就打了过来,一下子正好打中那个年纪较小的女人!哗的一下,鲜血便流了出来!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满脸怒色的男人。他一边骂一边打,棍子一下下的往女人身上招呼着!
“旦娃子,快跑!”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一看同伴被打,立刻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一把拦住了那个人人,同时大声喊着!被打的女人趁着这个空挡,撒开两腿,向村口跑去。
谁也没想到,她这一跑,倒给新中国“跑”出了一位女将军!多少年后,那个曾经打过她的男人,将会在这个女人面前瑟瑟发抖!
时间回到十几年前。在一个四处漏风的“产房”里,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沉寂。
“男的女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充满期待地问道。
“又是个旦娃子。”一个产婆疲惫的声音传来。
“啥?又是个女的?!”瞬间,产房门口哭声一片。
这家人姓李,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平时丈夫虽然勤劳,但是收入也仅够保持家庭温饱。他心里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生下一个男孩子,为自家接续香火。可谁知妻子一连四胎,生的都是女儿。本来他寄希望于这个老五,可谁知老五也是个女孩儿。这个父亲累了,疲了,很快就愁得生了病,而且还很快撒手人寰了。
李家的父亲死了,剩下的孩子还有家里的老人,就都要靠李家媳妇一个人操持了。一个男人都撑不起的家庭,一个女人哪里能撑得起来?不几年,家里能变卖的东西就都卖光了,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李家媳妇万般无奈,只得将最小的老五送给一户姓古的地主家做童养媳。
这个老五,是李家人脾气最倔强的一个。由于父亲早死,她又不受重视,所以连名字都没有,李家人都管她叫“旦娃子”,也就是湖南人对女孩子的泛泛称呼。到了地主家里后,也没人拿她当人看,什么脏活累活儿都是她干。不管干好干不好,只要那家人不高兴,“旦娃子”都必然会遭到一顿毒打!就这样挨了十几年,眼看着自己成年了,和古家的大少爷古天顺也完婚了,但是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古天顺对她动辄打骂,公婆也是把她当做奴隶使唤。而“旦娃子”脾气倔强,如果被欺负得紧了就会开口回骂,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顿更加残忍地打骂!
也就在此时,发生了本文开始的那一幕。当天“旦娃子”上山砍柴,正好赶上了倾盆大雨。柴沾了水,像灌了铅一样的沉。但“旦娃子”逆来顺受,打了满满的一大捆柴,和邻居家的刘婆子一起回家。路上,刘婆子不停地“教育”她,要她忍耐,给她说哭了好几次。谁知道,此时丈夫突然出现,指责她没有做饭也没洗衣服!他全然不顾妻子的劳苦,挥棍就打!幸亏刘婆子拦着,她这才跑了出来!
但是,天下之大,哪里又是这个女孩子的容身之所呢?她走来走去,竟然不知不觉来到村口的一个池塘边。“旦娃子”想着,这恐怕真的就是命吧,这个池塘,看来就是自己生命的归宿了!恍惚间,她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池塘里……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死成!就在她走进池塘的同时,村里的人正好发现了她,把她救了上来。但是人虽没死,她的心却再也没有一点生气。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就在“旦娃子”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生活却翻开了新的一页。随着北伐战争的开始,革命的宣传队来到了浏阳。他们开始宣讲男女平等、消灭剥削压迫的道理。旦娃子听了几次,觉得心里被打开了一扇窗。回到家后,她越来越无法忍受公婆和丈夫的虐待,很想离开这个家庭!她参加了妇女协会,开始越来越积极地参加革命工作。不管是搞宣传,还是为革命的队伍筹集军粮,做军鞋,她的工作都十分出色。也就在这一期间,“旦娃子”有了自己的大名——李贞。
年3月,李贞因为工作出色,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可仅仅一个月后,蒋介石就掀起了反对革命的高潮!结果,李贞的婆家害怕受牵连,一纸休书将她赶回了家。不过这一下,正中李贞下怀,她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从事革命工作了!
在接下来的将近三十年中,李贞一直在革命的队伍里奋斗着。她干过医疗,干过后勤,干过司法,甚至作为一个女人,她还参加过战斗。总之是党需要她干什么工作,她就从事什么工作,从来没有一句怨言。长期的出色工作,也让她积累了很高的威望,不少男性同志都非常尊敬她。
当然,作为一个女人,李贞也有自己的遗憾。她在离开古家之后,又先后结过两次婚。第一次是和浏阳区委书记张启龙,一次是和人民军队十八师的政委甘泗淇。但是由于行军打仗的影响,让李贞的身体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永远地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不过,她和最后一任丈夫甘泗淇收养了20多个烈士子女,也算是弥补了自己的遗憾。
年,新中国第一次授衔,甘泗淇和李贞分别被授予了上将军衔和少将军衔。李贞作为新中国第一个女将军,成为了妇女中的明星人物。
也就是在这一年,李贞和丈夫决定回家探亲。革命30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到家乡。虽然她的家里已经不再有熟识的面孔,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乡。那里的山水和乡亲,仍然是李贞心里最牵挂的所在。
李贞回到家乡之后,当初那些善待过她的乡亲们纷纷前来。大家互相握着手,嘘寒问暖拉家常,眼里闪动着喜悦的泪水。乡亲们都说,李贞当了将军,真是给妇女争了光,也是给家乡争了光。
同一时间,曾经虐待过李贞的地主古家,却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古家的当家人已经成了古天顺。他已经另外娶妻生子,还曾经在解放前逍遥过一阵子。但是随着全国的解放,这个嚣张跋扈的地主再也抖不起来了,只敢坐在家里,天天烧香拜佛。
如今,古天顺听说当初被自己殴打离家的童养媳“旦娃子”回来了,立刻吓得体如筛糠!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这个前妻回来,势必要对自己进行报复!而且自己的家庭成分不好,即使受了打击也没人会可怜。那怎么办呢?他思来想去,却越想越窄,以为自己的末日即将到来。到时候,可能自己被枪毙都是轻的!
可是谁知李贞回家后,并没有急着去古家,而是先和乡亲们联欢了好几天。这几天之内,古天顺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一开门,自己就会被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抓走公审!眼前这几天的平静,在古天顺的眼里,不过是李贞这只猫在戏耍自己这只老鼠。
然而,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几天之后,古天顺家的大门还是被敲响了。当他看到满脸笑容的李贞时,吓得险些跪了下去!古天顺颤抖着说道:“旦娃……,不对,李将军,当年我们家对不起你,还望您大人有大量,绕了我们一家吧。”
李贞看到前夫这幅模样,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她走上前去,收到:“老古啊,你不用紧张。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革命已经胜利,我们已经迈进了新时代,就不要纠结当年了。话说回来,我还要谢谢你们古家。要是没有你们的逼迫,我也不会下决心走出来,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不会报复你们的,你放心吧!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古天顺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自己是何等恶劣的对待眼前这个女人。如今,这个女人居然给自己来了个“以德报怨”!相比之下,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卑劣!古天顺羞愧难当,留下了悔恨的泪水。